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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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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法子送他北上,难道不能把你自己也送过去?”

“所求同,所用之法异。他愿意抗日,我愿意共同抗日。”

“你想通共?”

这个词用得太厉害了。若是传到程机或穆靳耳中,乔宥绝对死路一条。

乔宥不慌不忙:“两军交战,总有来使。正常的协商与沟通罢了。”

蔡廷锴仍然觉得乔宥不够敞亮,总是曲里拐弯地说话,讲来讲去,他到底要做什么呢?要让自己和十九军做什么?

蔡廷锴沉思片刻,道:“你要是想协商想沟通,自己私底下弄就行了,我不管你。来日东窗事发,我也尽力保你,怎么样?”

“军长是仗义的人。”

“别给我扣帽子,直说,你能给我什么。”

“军长如有为难之事,乔宥愿为驱使。”

蔡廷锴心底压着一张纸页,边角被乔宥的话风吹动了。上司喜欢下属揣度他的意思,按着他的真实想法办,却不希望下属透视他的内心,将他的剖析得明明白白。乔宥似乎能猜到“为难之事”确切的内容,却采取了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越是模糊越让他有种被人窥探隐私的不适感。

“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乔宥起身,“军长,能跟您借些人吗?路上有土匪,来的时候没跟他们把话说清楚。”

“去警卫连。”

乔宥低头:“多谢军长。”

一出蔡廷锴的办公室,他立刻擦了一把冷汗。这样的做法太过冒险,以利益交换的角度出发处理上下级关系,以直言不讳的方式展示上级心中不愿为人所知的计量,哪个都是大忌。他不是不知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假以时日,蔡廷锴必信他半分赤诚,即使不能视若十九军己出,也定能助他成事,可他等不了了,局势瞬息万变,现在的状况容不得他多犹豫,这下下策就是他目前最优选。

他闭眼定神。赌一把,如果谷裕所得信息全面无遗,那么蔡廷锴很快会知道他今天这番谈话的目的,事情大概率也会朝有利于他的方向演化。

但有得必有失,他露了锋芒,蔡廷锴对他的戒心会只多不少。

晚时的山谷寂静,从院子里望出去的天四四方方,黑得纯粹。

杂乱的白光搅浑了深夜,大车停在驻地门口,发动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哨兵立正敬礼大声问好,巡逻的士兵招呼着接下大车里装载的人,乔宥和佟居上密切交谈,音量适中,内容却听不明朗。

程机心中烦躁,压抑着愤懑与不满快步出门,问蹲坐在门口的特务:“吵什么呢?”

“听人说,乔师长从蔡将军处带了几个共(产党像太阳)党的人过来,正在安排关押。”

“他也知道自己抓的人没什么价值,学会跟蔡将军讨好儿了。”程机冷笑,“走吧,碰碰运气,没准这几个能审出什么。”

佟居上站在乔宥身侧:“韦师长和余师长送来的俘虏后日就到,也和他们住在一起?”

乔宥听见背后脚步声,却若无其事:“不,单开一处。让他们团结起来,简直就是往军内搁了几个不定时炸弹。”

佟居上的视线越过乔宥肩头:“程处长。”

“佟参谋和乔师长看来是又收获不菲啊。”程机背着手走过来,“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啊?”

乔宥示意佟居上先去忙活,自己同程机走了几步:“十九军抓了许多俘虏,这几个尤其油嘴滑舌不好辖制,一审就说自己是山村土匪,不是红军,装得倍儿像,被送到蔡将军处集中审讯了。但还是没结果,我说白放着也没用,干脆带回来,能问就问,问不出来当个钩子,说不准能钓到几条大鱼。”

“羡慕老弟你啊。仗是节节胜利,人脉也广。我就没那么幸运啦,提走的人一个个嘴跟缝起来一样。”

乔宥摸了摸鼻子:“噢——质量难免参差不齐嘛,程老板别灰心,要不这样,这批人先给您,您看能不能挖出点东西。”

程机仍是皱着眉,仿佛勉强接受:“那好吧。”

乔宥似笑非笑地望着程机走远了。

“师长。”纪待安置好蔡将军派给的运兵车和警员,抱着一叠资料跑过来,“这是谷秘书送来的,近十年国府武器进口来源与性能评估。”

乔宥取走文件:“问问他,跟方小姐提亲的彩礼要多少。”

“尽潜。

“自别光仪,时深渴想。不知你在美如何?身体恢复好否?都做了什么事?回信中务必详言,多附照片。

“近日事务繁忙,好在皆有回音。任溉北上抗日一事基本定局,与共军接触展开,颇见成效,共同抗日势在必行,我有信心。

“今晚得暇,彻夜翻看军中武器档案,忧愁更甚。国府武器体系缺口太大,步枪弹、步枪、重机枪、轻机枪、手枪弹、冲锋枪、手枪、枪榴弹筒、迫击炮犹可自制或仿造,山炮、野炮、榴弹炮、反坦克炮、反坦克枪、中口径高射炮、小口径高射炮、大口径机枪等只可进口。”

乔宥停笔,扼腕叹息。

原本武器体系最好的是东北军,辽十三步枪、ZH29半自动步枪、捷克式机枪、水冷马克沁、50毫米掷弹筒、辽造80.150迫击炮、辽造75山炮……堪称尽善尽美。可惜九一八事变后沈阳兵工厂落入敌手,东北军元气大伤,一落千丈。

现在谈及这些,不知闻桦作何感想。

他再下笔时谨慎许多:

“再翻会议记录及军火订单,我推测原因为如下几点【1】 :

“其一,内斗严重。有关全国制式武器的会议一月之内竟能举办高达十七次,各派人员吵得翻来覆去,不可开交。好不容易达成共识,商议结果与实际订单又有极大出入,下视各师,大有万国武器博览会之势。型号混乱不宜管理且不说,交易中各路军火商中饱私囊,不知吞掉多少银两。

“其二,厚此薄彼。国府兵器产能不高乃是共识,然而主政者不仅内耗严重,还千方百计瓦解他派工厂。仍记得太原厂盛极一时,然而阎锡山中原大战失败后,国府以整理兵工厂的名义废掉太原厂,将其裁撤为太原修械所,1.5万工人遣散只保留2000人。我国军工生产能力本就薄弱,如此消耗,恐怕羸弱将为常态。”

其实阎锡山已经在着手恢复太原厂的产能,从西方采购了数千部新机器,而今也大有振兴之势。可乔宥总有种隐隐的担忧,若日本扩大侵华,太原不幸失守,这个厂注定资敌。届时,他们要如何应对呢?

“其三,眼高手低。国府本身财政运转不灵,收入极为有限,却只盯着国际上的高价军工品,对军阀工厂不屑一顾,阎锡山能以1万元图纸50万元设备造出两门150榴弹炮,量产后成本60000元,划算至极,国府却舍近求远,买德国87万元一套的32倍150特供版,全球独家生产24门,为了提高档次而强行追求奢侈品,实为受虚荣感操控,乃下策。

“其四,胡乱指挥。国府兵工署周转太差,不仅产能极低,办事也浮皮潦草,丢三落四。民国二十一年工厂内迁时,大半个上海兵工厂在搬移中不知所踪,原江南制造局元气大伤。我记得父亲曾跟我提及,江南制造局1893年就能生产40倍120管退炮和305重炮,是我国当时最大的兵工基地,若能延续,前途不可估量。”

实际上,若没有自我消耗,中国的军工产能颇为可观。以火炮为例,太原厂1930年就可月产35门山炮,上海厂月产6门沪造75山炮,1门29倍75野炮,汉阳厂是2门75山炮。综合起来,年产516门山炮,12门野炮。如果每年均按这个水平生产,从1931年开始算到1937年7月是6年半,统共有3354门75山炮,78门75野炮了,能武装285个炮兵营。再加上进口的少数精锐火炮,实力难以小觑。

“其五,‘造不如买’,且买贵不买对。前者使得国家军工能力始终徘徊在低级阶段,后者扩大军费开支,又因增加使用难度而降低了效率。今年年初德械师进购榴弹炮,拒绝普通的德式30倍150榴弹炮,转而以高价求取32倍榴弹炮。又如对已有的克虏伯山野炮不屑一顾,偏要买最新式的博福斯山炮。这些特供版武器性能的确更好,但价格高得失常,导致性价比很低。”

“如要我说,办工厂需考虑易生产性和可操作性。

“于当下而言,军工最重要的是自产能力。考虑到技术水平,主攻方向不应是结构过于复杂的武器。军工署设立研究组专攻42通机,然而起步的金属弹链就作了拦路虎。同理,制造技术也不可盲目照搬发达国家。工业国家量产的冲压技术其实并不适合于而今的中国,因配套工厂不易完备,且一旦遭逢变故,付之一炬,实在可惜。我辈不可好高骛远,应脚踏实地,从基础的机床铣削起步。万丈高楼平地起,拼的是地基。

“其次是可操作性。抗战时期的武器讲究的不是性能而是简易性耐用性,方便操作、容易维护。兵员素质有限,武器复杂难用不易上手,且不知如何维护。所以不必期盼过于精密复杂的武器,皮实耐用才是王道。

“我部驻地纺织业基础甚好,我已收购部分工厂,向政府备案,解决安保问题,整顿设备,招募、培训工人,预计下月即可试开工,现觉志得意满,仿佛赚钱的康庄大道正在我面前展开。

“另则,兄弟谷裕婚期将至,为全多年情谊,欲出大笔礼金聊表心意,奈何办厂后囊中羞涩,不得已,向我夫请求拨款两千元【2】 ,望批准。

“情长纸短,不尽依依。

“乔子述。

“民国二十二年九月二十六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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