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还没有出过象牙塔的莫春来,在第一次参赛获奖且备受师长青睐时就有些得意忘形。他坚信自己不需要家里的帮助,通过自己的才华就能出类拔萃。
可惜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每个行业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些蟑螂老鼠。他从第一次获奖,且没有暴露家世背景之后,就被暗算了很多次。
要么就是有人恶意裁减他的参赛名额,然后窃取他的作品中的独创元素去参赛;要么就是直接威胁他当枪手,或者给他泼脏水。
他那段时间的画风很偏激,作品里充斥着他的痛苦和迷茫。
刚走出象牙塔的小少爷不明白,为什么艺术的水也和商场的水一样深。
甚至也是这时候他才明白,他即使没有靠家世背景混圈子,可他接受的教育资源就已经是很多人的终点。
曾经他所嗤之以鼻的,为了五斗米折腰的艺术家们,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蟑螂这种东西,你就算打死了一只,背地里可能早就繁衍出了一窝。
自己的作品就像手里的面包或者奶酪,被老鼠偷走了之后自己还剩下什么?
那段时间的莫春来一直在钻牛角尖,一度到了要看心理医生的程度。
他的家人们了解他的情况后,大哥和父亲每晚都会轮流陪他睡觉,母亲也会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他们一家四口还会经常出门玩,让他多接触自然。
哥哥会让他去抱一棵大树,他明白哥哥大概是看到了网上说心情不好就去抱抱树的帖子。
唯物主义的大哥,把渺茫的希望寄托于没有科学依据的事物上。
这让莫春来根本说不出没有用的话,他只是听话的抱上了那棵树。
或许是有点用的吧,他抱着那棵树想了很多。
他现在究竟是为什么所困?真的只是被困在蟑螂老鼠偷走面包奶酪的阴影里吗?
他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是已经被创造出来的作品吗?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走进的思维误区,他豁然开朗。
其实他最引以为傲的应该是他的天赋,他的创作能力。
就像是永远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只要他的灵感不枯竭,那么他永远都有重头再来资本。
“所以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莫春来朝单书奕的方向挑了下下巴。
单书奕有些迷茫,可莫春来似乎并不着急得到他的回答。
茶香充满了整个空间,此时唯有莫春来摆弄茶具的声音。
莫秉秋摸了块糕点塞到嘴里,就着茶将糕点咽下,期间还被糕点卡住了喉咙,剧烈咳嗽。
莫春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又给他倒了杯茶。
被咳嗽声吸引,单书奕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顺便伸手拍了拍莫秉秋的后背。
“是心气吗,前辈。”单书奕的眉间缠着些犹豫,可他说的话却又很坚定。
“很聪明嘛小同学,孺子可教。”莫春来笑着鼓了几下掌。
为什么人会畏畏缩缩停滞不前,因为没有心气。心气是什么,是敢重头再来的勇气。
或许同样是天赋异禀而导致前路太顺,单书奕和莫春来都缺乏了一些抗打击的能力。
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能因为此路不通或者被人为破坏后就不敢去罗马,也不能因为这条路无法通行而执着于这一条路。
或许别的路弯弯绕绕得走得多一点,却也好过蹲在堵着的路边停滞不前。
“每一幅由创作者精心筹备的作品都是有灵魂的。”
“作品的灵魂由瞬间的灵感,当下的情绪,过往的阅历等诸多东西组成,这些都是偷不走磨不灭的。”
“不要为了一副躯壳而抛却灵魂。”
莫春来嘬了口茶,“就像你喝的第二杯苦茶,盈满则亏,过犹不及。”
“好的作品需要一点点契机。”莫春来打了个响指,“乐观一点,比赛只是历练而已。”
单书奕盯着手中的茶水,一点点将它饮尽。“我明白了前辈。”
……
走出场馆,温热的阳光驱散了连绵的阴雨。
两个人拿着湿哒哒的伞在路边闲逛,莫秉秋小心翼翼地避开面前的小水坑。
“其实咱们可以蹭顿饭再走的。”
“打扰前辈太久了,已经很麻烦前辈了。”
哦,只说了麻烦我小叔,没说麻烦我。莫秉秋有点没开由的开心。
他快步走到单书奕面前,面对着单书奕倒着走。
“那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你想在市中心溜达还是去哪里玩?”
“嗯,我好像没怎么来过这边,你有什么推荐吗?”
“没来过?小单同学,你别告诉我你整个大一都闷在学校里。”
“哪有那么夸张,”单书奕低着脑袋,手指蹭了几下裤边,“偶尔会和老师出门采风。”
“我想想,有个新建的公园风景还不错,郊区的游乐场娱乐设施还算完善,市中心的□□也还可以……哎呦。”
莫秉秋捂着后脑勺,转过身看向和他后脑勺亲密接触的路灯杆。
不是,谁家好人把路灯立在人行道啊。
单书奕也被吓了一跳,凑过来撩起他后脑勺的头发仔细检查。
“起了个包,”单书奕用手轻轻戳了一下,听到莫秉秋嗷了一声后又偷偷收回了手。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莫秉秋伸出手摆了摆,“我这脑袋可硬着呢,以前小时候去烧香还差点被留下来学铁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