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今日邀请的宾客甚多,而顾卿然自大婚后便甚少在贵女中露面,她赠礼给宁国公府二小姐时,周围女眷们都好奇地多看了她好几眼。
恰逢大小姐叹息:
“皇后姑母为了康王的事情烦心,已叫人回了,她不会来。”
“静元公主就要到,叫人小心些,不可怠慢。”
顾卿然也不是个傻的,她顿时感受到正堂内朝她投来的无数注目。
嗯……她假装无知地低了头,唇角笑意浅浅。
今日她只是想看看一场盛大的及笄礼是什么样子,因为她十五岁时还是男子打扮,未曾有过及笄礼。
观完礼,她也不打算耽搁,就会回府。
就当是来玩一遭。
及笄礼定在午时初,时辰将到,女眷与男宾本不在一处,这时候才陆陆续续地走进正堂里。
宁国公府再如何,也是皇后母家,国公府的大公子还在朝中任职,明面上也未牵涉到康王一事,此次来的宾客中身份尊贵显要之人依旧不少。
府里的下人们也是会看脸色的,六品之下的官员,那是配不上国公府的门楣。
所以,这七品左中郎将的贺礼,自然是被搁置在角落。
陆远身躯高大,眉眼粗旷,常年习武,自带一份慑人的气息,走在府中都要招下人多瞧两眼。
他武举时得了镇国将军的青眼,又在短短一个月里参与了东南边陲剿匪的案子,刀尖舔血,立了功,挣来了这七品官。
京中世家眼高于顶,看不起他这种粗人,他倒是也看不惯这国公府!
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她一眼。
国公府修得极尽奢华,水榭楼台,处处精致,朱漆描金,美玉雕画。
陆远匆匆走到正堂外,便不大能继续往里走,只能妄图从一众锦衣罗衫中寻觅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静元公主到!”
陆远随着门槛处的下人们一道跪了下来。
浩浩荡荡的人群走过。
“公主吉祥。”
二小姐迎了上去,也是此时,顾卿然与那公主遥遥对视了一眼。
静元公主今日披着赤红的狐裘,毛色极美极纯,她其实是端庄精致的长相,因着是皇后膝下唯一的亲生女儿,备受宠爱,眉眼间多了些傲气和好强。
见着顾卿然的第一眼,她心头一跳,不是嫉妒,不是敌意,不是讨厌,而是……她说不上来。
总之,她见到顾卿然,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熟悉,毫无道理可言。披着斗篷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娇艳逼人,眉宇间有几分淡然与安定,这样的神态,莫名让她想起了徐寂行。
及笄礼繁复庄重,三加三拜,再到取字,每一道仪式都格外讲究,顾卿然看得专心,未曾注意到公主的眼神其实一直落在她身上。
待到礼成,她准备离开时,静元公主当众拦下了她。
周遭安静得悄无声息,女眷们大半还未走,此刻也都停了脚步。
静元公主冷声道:“我听母后说,你是在江南一刺史府中养大的,进了京城,你可开了眼?”
此言一出,众人都噤了声,暗叹公主到底是公主,身负皇家血脉,看不起这出身平平的徐夫人,却又叫人不得不认同她的话。
毕竟区区一个刺史府,与相府比,和皇宫比,也算是云泥之别。
顾卿然倒是接得坦然,她长的好看,唇角微勾,樱粉色唇瓣微微一动,显出几分浑然天成的俏丽。
“京城繁华,琼林玉殿,风物琳琅,臣妇来了京城,自然是开了眼,日日都觉得好。”
静元公主不喜她的回答。
“不过是京城的风物就叫你如此念念不忘,看来你见识十分浅薄。相府虽是京城重地,但比不了皇宫,可惜,你是没机会见的。”
“京城夜未央,宫阙万间锁重楼,臣妇也是这么想的。”
这句话是她这些日子看书看到的,顾卿然读诗不求甚解,只觉得这句话是在称赞皇宫巍峨,却不知道这诗里含着困于皇宫,孤寂落寞的意思。
静元公主一听这句话,脸色愈发难看。母后已经在催她的婚事,直言今时不同往日,皇宫也不再是从前的皇宫,若是豫王得胜归朝,来日登基,这皇宫于她而言,再也不复从前的自在。
“你…… 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气我?”
故意的。
徐寂行也爱对她说这话。
“臣妇不明白公主何意,还请公主明示。”
静元公主这些日子来过得很不好,她从前以为康王会顺利登基,母后会是唯一的太后,她会是尊贵的长公主,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如同天上跌落凡间。
她心头郁结的恶气叫她失了理智,随手夺过婢女端着的茶盏,就想这么劈手砸了过去。
本来,本来她是想要砸人的,可动手的那瞬间,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硬生生叫她收了力,茶盏无力地碎在了地上,清脆得叫她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