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耳边传来那极小的抽泣声，白贞贞就收了剑调头离开，给那对舅舅和外甥留点空间。

见白贞贞离开，小青便跟在她身后。

等到离六金乌和杨戬远些后，小青才开口询问：“姐姐怎么就走了，不等他们回去吗？以那小孩的情况……姐姐不怕又出事吗？”

这次白贞贞平静了很多，她极其淡定地说道：“有六殿下在，杨戬不会出事。”

听白贞贞这么说，小青微微一怔。

她看了看白贞贞的面容后才缓缓开口：“姐姐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杀气比刚刚少了不少，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语调也很平，很有可能是不高兴了。

平日里不是都喊前辈六师叔吗？怎么现在居然叫起来六殿下那么生分？

白贞贞眼眸低垂，不高兴吗？

她似乎也不是不高兴，就是看清了一些东西。

不论是六师叔、太阴前辈还是姮娥前辈，如今对她的态度亲和都只是因为他们想要亲和。

先前她只看到了天神对人族的怜爱，却忘了他们本就该受人敬仰。

看着方才那狼王颤抖着跪在六金乌面前，白贞贞虽然觉得他罪有应得可心还是忍不住一凉。

从前她对六师叔的力量一无所知。

直到今日她才感受到一个天神若是动了杀念那是何等的可怕。

六师叔对她无疑是好的。哪怕在方才释放出自己的神力时也没让她和小青被他的神力影响。

可若是有一天她站在了六师叔的对立面，那六师叔会不会也像对待狼王那样对待她？

虽然她不相信自己会做到那般境地，但是想到了白素贞原来的结局她还是忍不住想到了水漫金山。

万一，万一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六师叔会像今日对待狼王那样对待她吗？

“小青，假如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事害了许多人族，你觉得六师叔会杀了我吗？”

小青认真打理起白贞贞，见她很是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

她不明白白贞贞为什么会那么问，顿时感到有些惊讶，“姐姐怎么会这么想呢？”

“你如今连杀生都下不了手，又怎么会做出伤害人族的事？”

说完话她又很确定地说了一句，“姐姐在前辈的眼里是不同的，他又怎么会杀你？”

她不确定姐姐有没有看清，但在洞府时六金乌的表情她瞧得可清楚。

那眼神看着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宝贝似的。若是换做其他人，他肯定不是这般反应。

虽然不知道六金乌对白贞贞是什么想法，但小青可以确定白贞贞在六金乌心里终究是有点不一样的。

想到了什么，小青又张口接着道：“姐姐刚刚与那狼妖说那么多废话，不就是给他们机会吗？”

“连对待他们都不能完全狠下心来，这样的姐姐又会做出什么伤害人族的事？”

她与白贞贞不同。

白贞贞心善，做事难免有些犹豫。在遇到狼妖的时候小青见白贞贞迟迟不出手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在给那些狼妖机会。

倘若小青没有冲上前去，六金乌没有及时赶到，白贞贞只怕就会拿着素灵大杀四方。

知道白贞贞修炼至今没残害无辜，如果今日因为杨戬的事而将狼妖一族灭的干净肯定会影响日后修炼。

小青不想白贞贞沾了杀戮这才在她准备下狠手前冲出去。

以她的修为只能牵制住这些狼妖，不足以要了他们所有狼族的性命，刚好可以断了白贞贞的念想转移她的注意去救那小孩。

见到六金乌出现时，小青还是庆幸的。

只不过她没料到，这位前辈的杀气居然比姐姐还要强上许多。

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前辈有些失控，语气冰冷，目光俯视着一切令她感到陌生。

姐姐也是第一次见到前辈这样，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想法吗？

被小青说中了刚刚内心的想法，白贞贞顿时不语。

小青说得没错，她刚刚确实在给狼妖机会……

哪怕她知道狼妖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就在她想下手的时候脑中还是想到了师父的话。

不可杀生。

她至今为止，真正杀的也只有九婴。

九婴作恶多端，比狼妖更甚。她见过九婴作乱的情况，亲眼见到了它的残暴，在挥剑的时候自然可以不带一丝犹豫。

可狼妖是一群，一大群。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圣母，但她心中居然还会对狼妖心生一丝怜悯。

如果他们肯让开的话，她可以……放他们一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不理解的模样。

白贞贞以为，自己只是个自私的普通人。

可她现在才发现，在生命面前，她自私不了。

曾经她认为，电视剧和小说中的主角面对作恶的人就得下狠手，不该给他们机会。

可当这种事真正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些角色会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那是一条生命啊……

虽然妖族的生命比人族要长许多，可她若真的用素灵一剑砍去只怕会让那群狼妖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者，入不了轮回，魂魄就这样消失在这天地之间化为乌有。

仅是一瞬就能消磨他们留存在世上的证明。

如果可以，白贞贞也希望自己能够狠心一些……

也就是在她觉得自己太过心软的时候，小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将她的双手包裹。

“姐姐——”

那双灵动的双眼此时很是认真。

小青的手掌虽然冰冷，可在搭上白贞贞的双手时她居然感受出了一丝暖意。

“虽然不知道姐姐你为什么会知道么说。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相信姐姐，会不顾一切地站在姐姐这边。”

小青的语气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有一点白贞贞平日说话的感觉。

她不懂怎么安慰人，觉得姐姐温柔就模仿她的语气试图给白贞贞一些安慰。

白贞贞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加上如此认真的态度霎那间心中涌入一股暖意。

如果可以，她希望那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林中，抽泣声渐渐褪去。

杨戬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若不是他的眼睛还有些发红，还真看不出来他先前哭过。

跟着六金乌在回去白贞贞洞府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六舅舅，你和母亲能选的人那么多，为何会选择那个蛇妖？”

听到杨戬管白贞贞叫蛇妖，六金乌下意识蹙眉，似乎对杨戬这个称呼很是不满。

还没等来答复，杨戬就感到眉心一阵疼痛。

他‘哎哟’叫了一声，捂住了被弹红的眉心，抬头就见到了自己的六舅舅沉着脸看着自己。

“不可无礼。贞贞比你要大上几岁，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不可没大没小。”

杨戬的额间此时还隐隐作痛，听了六金乌的话他心中顿时冷笑。

长辈？也就比他大了个几百岁，算个什么长辈？

虽然心中对白贞贞依旧不服，但看到六金乌如今的脸色，杨戬就不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耳边又传来六金乌的声音，只听他道：“因为她心善。”

杨戬愣了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六金乌又接着开口：“她修炼至今从未滥杀无辜，虽是妖族但妖力纯粹不沾一丝戾气。”

“在知道你的情况后她便担心你的安危冲了出去。这样的心性并不常见。”

此时杨戬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六舅舅正在告诉他自己选择白贞贞的原因。

方才在危难时白贞贞唤了他一声。

他听出了白贞贞语气中的急切与关怀。

如果不是六舅舅赶过来，恐怕救他的人就是那个蛇妖……

之后的路上杨戬再也没有提起白贞贞，因为他没有办法反驳六金乌。

那个蛇妖好像，确实挺心善的。

回到了白贞贞的洞府后杨戬并没有主动开口。

想到自己差点把白贞贞错认成母亲他心里就觉得有点难受。

不过他隐约感受到眼前的白贞贞有些不对劲。

虽然白贞贞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因为太过平静令杨戬觉得有些不对。

在他还没有从洞府离开之前，白贞贞哪怕在没有表情的时候眼神也极其温柔，看上去很是温婉。

而如今那一双眼睛一点情绪都没有，像是把人拒之千里之外一般冷漠。

别说是杨戬，就连六金乌也感受到她的不对劲。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那双眼睛六金乌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双眼睛看着自己就像在看着陌生人那般，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贞贞，出来一下，有些事想和你谈。”

白贞贞点头后便跟在了六金乌身后走到了洞府外。

刚到了洞府外，六金乌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那些狼妖走了。”

“嗯，我知道。”

狼妖的数量不少，离开桃山的时候特别明显，白贞贞感受得到。

听到六金乌喊她出来的时候，白贞贞的心中就已经做好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