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衿是在刺耳的铃声中醒来的。
耳畔一阵布料轻轻摩擦的声音,很快女生模糊但仍旧清甜的嗓音传来:“……傅书豪?下课了,别睡啦。”
紧接着一只肤质细腻宛若白瓷的手主动贴上他的脸颊。
——这一瞬间许衿的睡意全无。
他猛地直起身,被枕得发麻的手臂下一秒就条件反射般挥出,重重拍开了女生!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环顾四周,发现整个教室里已经只剩寥寥几个人了,而他的位置靠窗,此时一个女生正站在他桌边用幽怨的眼神揉着手。
“你怎么还有起床气啊,不就是叫了你一声吗。”女生语气委屈极了,许衿的目光随之落到她手上,一小片不容忽视的绛红印记烙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许衿果断低头道歉:“对不起,刚刚不是很清醒。”
“没、没事……”女生显然没料到他会低头道歉,一时语塞,原本带着些调侃语气的话卡在喉咙里,最后只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许衿这才抬眼,窗外夕阳的光晕打在女生脸颊上,厚厚的齐刘海也仿佛镀了金。
这张面孔虽略显稚嫩,但丝毫不影响许衿认出这是谁。
面前的女生是尤婷。
大脑的一片混乱中,他想起尤婷叫了他一声傅书豪,这条信息犹如一道警钟倏尔敲响,许衿瞬间清醒,他现在已经在画里了!
因为最底端的画他们都看过了,于是他和谢雨直抵楼上,照着笔记本里的描述找出了那幅有着巨大笼子的画,落款仍是佚名,但和第一幅画的字迹不一样。
等等,他现在是傅书豪,那谢雨呢?!
教室里的其他几个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首先就能排除,
可尤婷……
许衿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谢雨?”
没有人回答。
面前的尤婷看着他莫名其妙念了个从未听说过的人名,她疑惑道:“你叫谁啊,真睡迷糊了?”
许衿伸出左手,小麦色的皮肤上光洁平整,没有任何伤疤的痕迹,他垂着双眸没什么情绪,像一块常年浸于严寒中的冰块。
他冷冰冰答道:“没什么,叫错了。”
这倒是让他确定了,他现在所处的时间节点在傅书豪手被烫伤之前。
这个时候的尤婷和他记忆里的那个神出鬼没的班长太割裂了,或许是有些事情还没发生,这才得以让许衿能够看见尤婷还是正常高中生的一面。
尤婷能当选班长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很会察言观色,看到许衿周身散发出一股冷冽气息,她也不再多提上一个话题。
“对了,小文老师之前说让我们下午最后一节课下了去一趟德育处你还记得吗?”尤婷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许衿哪里知道雯小文说了什么,但他不假思索答道:“记得。”
尤婷叹了口气,说:“我觉得这次八成还是劝我们补课那事儿。”
“上次在办公室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就崩溃,也不知道她现在情绪稳定点没有,”她补充道,“要真是这事儿的话我们还是稍微委婉点儿吧。”
想不到尤婷还挺善解人意的,许衿点了点头。
离开教室的时候他发现教室里零散的几个同学频频回头看向他们,眼神算不上友好。许衿这才后知后觉,应该并不是同学看不见他们,而是他们将傅书豪和尤婷排除在外,视而不见。
想起尤婷跳楼时满地的高分卷和办公室里老师们的调侃,许衿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正是学生们吃晚饭的时间。
尤婷和傅书豪的关系似乎很好,一路上她都在暗戳戳和他搭话。夕阳正好,染上一丝绯红的薄霞如丝绸般落在尤婷的肩上,尤婷的小嘴叽叽喳喳个不停,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雀。
可越是这样许衿就越觉得怪异,一个人的性情变化真的能这么大吗?
德育处毫无疑问会是新的剧情转折点,故事的真相也在渐渐浮出水面。
旧日教学楼的旁边有一栋楼,许衿有印象,德育处就在其中一层楼。
远远望去,一棵粗壮的老树矗立在楼下的大圆坛里,吞噬了附近几乎所有光照,浓密树荫投下的一片浅灰色阴影宛如被橡皮擦去的纸面,夕阳也都绕过这棵诡异的老树,绝不踏入它的领地。
路过拔地而起的老树时,许衿感到一股刺骨的阴风裹住了全身,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明明是艳阳天的日落时分,他平白有种如临寒冬的错觉。
尤婷注意到他的反应,关切地看向他,问:“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许衿回头看了眼庞大的老树,那如影随形的阴冷感居然瞬间消散开来,夕阳的余晖再次如温水般漫过全身,驱散了那股阴魂不散的凉意,僵硬的四肢终于找回知觉。
“没事,只是有点儿冷。”许衿随口回道。
尤婷闻言抬头望了望天际只剩小半个头的火红色落日,残留的日光照得她眯起双眼,周身的空气干燥而闷热,实在是令人想不通这样的天气是怎么和“冷”这个字扯上关系的。
德育处在三楼。
许衿跟在尤婷身后,他们在一片漆黑中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