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俞的:“……你还在恨你妈妈?”
我冷笑:“不恨,我当她死了。”
姓俞的:“当初你爸出车祸后,我想过接你去我家的,但是你妈妈……”
我:“别跟我说但是,我妈叫沈徽音,已经死了。”
姓俞的沉默了,扭头叹了口气,又忽然发现什么似的,拽着我的胳膊惊愕问我:“你的手怎么搞成这样?”
我白了他一眼,猛地抽了个身,自嘲地笑道:“姓俞的,我脾气不好,你晓得的,上学的时候就这样。所以,请你别烦我可以吗?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叙旧的。”上的高中的时候就拿老子当苦力留实验室整理东西,现在还来找不痛快,操!
我“嘭”地关上车门,快步走了老远,继续拿着手机乱翻。
玩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水管接通了,姓俞的来叫我去上班了。
其实也不用他教,我以前在工地干过,什么都会的,不过今儿就是想偷懒,想不劳而获,随便扒拉两下,看工头不在,我就背对着门坐在旁边砖头上玩手机。
“老俞,沈哥呢?”一个开搅拌机的瘦高个青年叼着烟,拖拉着脏兮兮的胶鞋走了过来,看着我说,“这孩子谁啊,你叫来的?”
“嗯……”姓俞的低着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儿,压根没把我放眼里。
“啧啧,你小心点,玩一下动一下,不然被工头发现了要扣钱的。”那男的弯着腰看我打了两局王者,走了。
我充耳不闻,继续玩我的。等姓俞的扒拉好了,打电话叫工头来检查,工头抱怨了几句说怎么弄这么久,我站在旁边不答话。
工头走后,姓俞的叫我去帮着收工,我才懒洋洋的起了个身,将工具放进了地下室的隔间。
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外面朦朦胧胧的,地上也湿漉漉,在下毛毛雨。
上车后,姓俞的一句话也说,我打开手机照亮,意料之外的,看到微信有转账信息。点开一看,是姓俞的转的账。
一百五十块钱,一分不少。
我切了一声,将钱原路返还了。
拿着车钥匙正准备开车呢,手机响了。我看了两眼不想接,丢进了储物格里。
夜里能见度低,挡风玻璃上一直往下流水,雨刷器不停地刮着,路上的摩托车、自行车、电瓶车交错穿行,鸣笛声四起,和汽车抢起了专用车道。
“太危险了,我来开吧。”就在我差点撞到一个骑电瓶车的老太太之后,姓俞的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不用!”我心里烦躁得很,没理会他,继续往前开,上了国道,总算清净了。
然而,刚走了没多远,那个催命的来电铃声又响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不断提醒我开慢点的姓俞的,低声道:“打了那么多次,你就接一下吧,说不定是有什么大事。”
我心里暗骂他多管闲事,嘴上漫不经心地道:“我在开车,没时间。”
姓俞的从打开的储物格拿出我的手机,点开放到我耳侧,说:“我拿着,你接吧。”
我条件反射地一个急刹车,夺过手机,扭头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拨通的电话,咬着牙正想挂断,对方冷不丁喊了一声哥。
“……”声音怎么听怎么别扭,听得我头皮发麻。
“哥,我错了……”温廷烨声嘶力竭地道,“哥,沈医生他就在这里,你可以问问他,他不喜欢我的……沈医生,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做了就是做了,你躲着也没用……我不想让我哥伤心,你说话好不好……”
我:“……”
温廷烨哀哀戚戚地捶打着什么,喘着好长的气息,才对我说:“哥……你怎么不在家,你去哪了?”
我:“上班去了。”
温廷烨抽着鼻子,声泪俱下地说:“嗯……好,我和沈医生在院子里等你。这件事……咳……我想当面说清楚,我不想你误会我……我跟他……那天他喝醉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你,他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心里有一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放下,所以我才……哥,我也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是,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错了……你别走……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你要是喜欢沈医生,我成全你们……我退出,你不要走……不要走!哥,我求求你了!”
“小烨……”
“嗯……哥,你说。”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早上说的你没听见吗?我下个月二十号结婚。”
“……”温廷烨绷不住哭了,也不知道他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像个未成年小孩一样。
很多年前,大约十三四岁的我,去了离家较远的学校读书,放暑假了去老师家补课,回来的晚,需要自带家里的钥匙,那钥匙好好的放在书包里,总会无缘无故不见了。那时的我,望着高高的院墙和铁门,也曾无望地哭过,求着他和温明光为我开门……
记忆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疤痕,但我此刻的心偏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刺痛了:“别哭了,我没有开玩笑!你不信你问姓俞的,高中教化学的那个姓俞的你还记得吧,今天我上班遇到了,我跟他说我要结婚了……姓俞的还说要去喝我的喜酒呢……”
“是不是啊,姓俞的?”我张嘴胡说完了,把手机拿给了姓俞的,两只眼睛盯着他,等着他接戏。
“额……”姓俞的万万料不到我是在糊弄他,还挺高兴地接了手机,搭话道,“是,是的。岑景之长大了,要结婚了,我很高兴。你……你是温明光的弟弟温廷烨是吧?”
我愣住了,温廷烨估计也愣住了:“是……老师,你还记得我?”
姓俞的笑了笑:“嗯,记得。你们两兄弟总是在一块儿带头孤立小岑。”
温廷烨:“……”
姓俞的:“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一把夺过手机,嬉皮笑脸地道:“对啊,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了就翻篇了,没必要记在心上。”说到这里,我忍着心口的揪痛,笑着说,“小烨,你跟沈医生……别想那么多,也别来找我可以吗?至少在我结婚以前。”
温廷烨哑声:“哥……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和谁结婚呢?在哪结婚,我给你当伴郎可以吗?”
我一口回绝:“不可以,”我的婚礼,不需要伴郎!”
温廷烨:“哥,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爱信不信算了,我吃饭去了。对了,小烨,你帮我看看钥匙在门口左边的石头下面,如果在,你就去把我家的门打开,去把那个冰箱,海尔牌的那个,把他搬走,那是沈医生家的,不是我的……还有……还有那个……”
我摸着脑门想了好一会儿说:“院子里的,沈医生叫我种的凤仙花,开花了,红的粉的紫的白,什么颜色都有,但是今年雨水太多了,被砸坏了,染不了指甲了,我也不想养了。你帮我转告沈医生,叫他拔走,在我回来之前必须弄走,至于玫瑰花的种子……你跟他说,我等了很久,盼了很久,一直没种出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种子坏了,还是我浇水的方式不当,总之,没有发芽……”
“还有,还有你之前换给我的菩提珠……小烨,你可真厉害啊,死人的东西你也给我戴,以为我不知道是吗?现在我就告诉你,那串珠子现在就在我卧室枕头底下,蓝盒子里面。请你一并拿走吧……”
“哥……我……”
“拜……哥饿了,吃饭呢……”
挂完电话后,我将姓俞的送到了退伍军人服务站。
姓俞的下了车,又将那一百五十块钱转给了我。我没点,独自开车走了一段夜路后,心里难受得不行,抱着方向盘没出息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