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计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景语轻轻拿出来看了一下,三十八度七,她略微松了口气,如果再高点,不管怎样都得要送他去医院。
“浅深浅深醒一醒,浅深浅深……”这次景语声音微微大了一些,而且略微凑近了些,在连续的几声喊中,景语看到何浅深睁开了眼睛。
景语眼睛亮了下,正准备说话,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下一秒她的手忽然被他牢牢抓紧,然后那暗淡的目光定定看着她,再无其他动作。
何浅深的手很热,明明该是虚弱无力的人此刻像是使了身上所有的劲,她略微一动,那劲道会更重一点,景语只好作罢,然后无奈地说道:“你这样抓着我,我怎么给你拿药。”
话落,何浅深已经没有松开,景语看到他干裂的唇动了动,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白雪公主我还想听。”
景语眼眸颤了下,唇不由地抿了起来,良久她说:“好,但是你先把药吃了。”
何浅深没有说话,左手依旧抓着她的手,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看着他。
景语轻叹了口气,只好用一只手把药递给他,何浅深用另一只手接过,然后直接放进嘴里,景语看到他喉结滚动,就这么咽了下去,她微微蹙起眉,此时他应该喉咙干涩,这药这么生咽并不舒服。
她把水递了过去,因为不确定他会不会动,于是她说道:“水喝完,故事就开始了。”
然后又是不再带任何犹豫地接了水杯,然后费力抬起头,大口喝着,须臾,杯子里再无一点水。
景语既无奈又觉得好笑,但一想到眼前的人正在生病,她心里哪还有点半点生气,接过杯子后她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目光又回到了何浅深身上。
此时他依旧是看着她,景语怀疑他眼睛都没有眨过,好像他一闭眼,她就会消失一样,只不过被这么盯着,景语不知怎么讲,于是她又说道:“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何浅深不听她的话了,景语看到了他目光渐渐失了神采,连一直紧握着她手的力道也在慢慢减弱,景语反手握住他的,十指紧握。
在何浅深的目光泛起震惊时,景语缓缓一笑,声音温柔,“我一直在,你醒来也在,所以你放心休息。”
何浅深眼神异样,似有话想说,但最终他还是轻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而目光一瞬不瞬地人变成了景语,景语看着他好一会,此时的何浅深很乖,她说什么便做什么,因为他深爱她,所以她怕什么呢。
以前没有喜欢他的时候,她没想过爱情,所以没有对另一半没有过畅想。
但喜欢他以后,她以为她喜欢的是温润如玉,淡然豁达的人,所以在后来何浅深越来越不像她所以为的人时,她停住了脚步,犹豫退缩,想着切断这段恋情,可渐渐她发现,并不是那样,她的喜欢只是因为他是何浅深。
虽然现在她不能窥探到完全真实的他,但是那有怎样呢,她喜欢他,过去这么久,依旧喜欢。
“在一个冬天,王后正坐在王宫里为她的女儿做针线活……”
景语轻声讲起了白雪公主的故事。
黑夜外面依旧下着雨,时间好像倒回到了那年,同样是这样安静的房间里。
发烧的青年躺在白色病床上,翻来覆去做着噩梦,紧皱的眉头没有舒展过。
她看到了他脸上的痛苦,而不知何时,她的手被他紧紧抓住,那是一双粗糙干瘪的手,瘦弱而通红,却又是那么有力,让她挣脱不开,她只好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他动来动去的肩膀,然后小声地给他讲故事。
以前小时候,她发烧难受迷迷糊糊时,爸爸就会给她讲故事,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第一遍听的时候会被故事吸引,转移了注意力,这样会忘记不舒服,而后来则是因为听着爸爸的声音,会让她安心,这种陪伴,会让她渐渐睡着。
于是她试了试,没想到睡梦中青年渐渐平静下来,但她不放心,于是陪了他一整晚。不是她有多么热心,而是她认出了是他帮她打跑跟踪的人,以及在那个路口,他避开了撞到她,而且她看出了他的颓废消沉,死气沉沉的眼神,她想帮一帮他。
修自行车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她其实有给护士说,如果对方问起她的联系方式可以给,如果对方需要钱,她可以给与一些支持,但没想到不仅没有,反而把医药费给她退了回来。
这些记忆于她的大学时光来说轻如鸿毛,但因为他的提起,这几天渐渐想起大概。
一切可能都注定好的缘分,如果大学那个时候,他靠近她,于她而言,或许会因为他帮过他以及声音会对他多看几眼,但也只是这样,毕竟她对他印象的开始是怜悯。
而后来的遇见,她缘起嗓音,慢慢入局,渐渐沉陷,然后不可自拔。
……
药效已经起了作用,床上的人陷入沉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景语缓缓松开了相握的手,然后起身去厨房换了冰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