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道理让人为他驻足。
半小时后,叶侨提着沉甸甸的保温盒,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宋野朦胧中再次进入了梦中。
“又睡着了。”
叶侨轻手轻脚踱进来将门带上,坐在床边儿托着腮看他。
宋野又长又厚的睫毛随着呼吸颤,看起来呆呆的。
她脑海中又循环出现那个问题:你喜欢宋野吗?你喜欢宋野吗?
叶侨的视线又落在那利落的眉峰上,顺着五官依次往下扫,高鼻梁,薄唇,还有躺着依旧清晰的下颌线。
是不是有点太瘦了?
“不行啊,得吃饱了再睡。”
叶侨嘟囔着用手轻摇他袖子:“宋野,宋野?吃饭啦,吃饭啦!”
不知道是不是睡的太沉,她叫了好几声宋野都没有醒来。
在她又要开口时,宋野的眉头忽然紧锁起来,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嘴唇也随着动作微微张开,发出模糊的低语。
叶侨觉得奇怪,没有再继续叫他,怕他是梦游叫醒会变傻。
这个状态持续了两三分钟,宋野的手指慢慢的蜷进手掌,拳头越攥越紧,直到他手背的青筋暴起。
“别!”
一只手迅速地将他手掌翻过,手指插进他掌心用力卡住,就算那人的指甲固执的想钻进她的肉里,叶侨也强忍着不把人叫醒。
“宋野,是我,宋野,我是叶侨,宋野……”她轻轻唤着。
不知维持这个动作多久。
在梦中,宋野被拉进那个黑暗无光的深渊,他这次没有逃掉,他被那个胖子抓住衣领,闪着寒光的刀即将切断他的拇指。
“不要,不要……”宋野手指又猛地抓紧。
叶侨忍不住痛呼出来,嘴里还在叫他的名字。
宋野意识涣散中,听到有人在低念他,身上布满枷锁的痛苦渐渐抽离,眼前的胖子也消失了,终于回到现实中。
眼皮跳动中他睁开一条缝,看到叶侨紧紧咬着牙在忍痛。
五感回笼,宋野低头看到两只紧紧纠缠在一起已经出血的手,瞳孔紧缩。
“我——”
宋野的呼吸不可控制的断续起来,喉间失了声,他在伤害那个救他的人吗。
即使再努力,他也说不出那句“我不想伤害你”。
叶侨感觉自己的手指骨节要断了,宋野的指甲已经深深嵌进她的肉里,宋野清醒的那一刻她感受的到那人发抖的手指,他在努力的控制,可是做不到。
这时她才重新想起来,宋野他是有精神疾病的。
得了这种病睡觉都会变成酷刑吗,如果看到自己伤害了救命恩人却控制不了,恐怕难受的又想自杀了吧。
于是向来连打针都怕的人,此刻忍着手掌被钝刀刮骨的痛苦,温柔地引导他走出梦魇:“宋野你放松,我真的没事,咱们试着让手指放松好吗?”
听到熟悉的语调,那人的面色明显有了好转,手下也不再那么固执地想抓进去。
叶侨欣喜道:“太好了,宋野你做到了,再试试再试试!”
又这么试了几次,宋野的呼吸彻底平复下来,早已泛红的双眼紧紧闭上,他第一次感受到眼泪流进耳朵里是什么感觉。
太疼了。
左手的抓力猛地剥离,叶侨缩回手弯腰小声发出痛呼,脚小碎步似的在地上飞速点了几下,咬咬牙忍住痛意,直起身检查宋野的状态。
见到他闭着眼,还以为是终于平复下心情,提醒道:“宋野,醒醒啦吃饭吧?”
宋野睁开眼,她的脸上挂着笑容,甚至梨涡都比平时清晰一点。
“对不起。”他说。
“什么呀,”叶侨把出血的手藏在身手,用干净的那只把已经晾好的粥点点,“现在应该能直接吃,你能坐起来吗。”
闻言宋野立马坐起来,将叶侨藏起来的手轻轻抓过来。
“那个我——”
宋野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被糊满血的手放在唇边,几次进退犹豫,还是选择亲吻触碰那只手的指甲。
轻到叶侨根本没感觉,也可能是因为手掌爆炸一般的疼。
宋野眼眶又红起来,几次开口都带着哽咽,“我不傻,我做错了事,我道歉,我陪你去看伤。”
“我……”
一直都在死忍着的情绪到底没憋住,两人这么对视着,叶侨的眼泪也跟着宋野往下逃跑,她左手悄悄抹掉一点,抽泣着说:“我不疼,不疼。”
护士长进来就看到两人对着眼哭,叶侨的哭声尤其猛烈,一个把另一个杀人似的手宝贝般捧着,这幅画面格外喜剧。
“你俩这干嘛呢,这是谁的血啊?!”
处理完叶侨的手,护士长仍在一边唠叨着:“这么大的人了,出血也不知道叫医生。”
“我怕把他惊醒人变傻了。”叶侨轻松道。
“不是有铃吗?得得得,我还忙着呢,”护士长将消毒盒盖子扣上,往宋野的位置瞟了一眼,“305床把呼吸面罩戴上。”
叶侨目送护士长出门。
“对不起。”
从叶侨开始包扎伤口到结束,宋野不知道在旁边重复了多少次,现在头低着虚虚搭在叶侨肩上。
“没关系,这是我们都控制不了的事。”
叶侨将包成粽子似的手跟宋野的碰了碰,开玩笑说:“这样像不像戴了一个手套?还挺暖和的呢。”
宋野的手很大,尽管当时叶侨避免让他攥紧手,未被挡住的小拇指还是抓进了肉里,刚刚的情况不像是突然发生,难道宋野每晚睡觉都会经历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