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汐端着紫檀香炉走进寝殿时,魔尊冥炽正倚在寒玉榻上出神。银发如瀑垂落,在暗红色的地毯上蜿蜒成河。
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琉璃瓶,瓶中的幽蓝光晕随他的动作轻轻摇曳,在昏暗的殿内如水波荡漾,映得他紫眸深处似有星河流转。
“尊上,安神的香已备好。”流云汐低头行礼,垂落的发丝遮住自己大半张脸。蚀骨水留下的疤痕在烛光下依然狰狞,像无数蜈蚣爬满她的面颊。
冥炽恍若未闻,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琉璃瓶,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流云汐突然屏住呼吸——那里面囚禁的,是她缺失的魂魄!她百年来夜夜梦回时缺失的那部分自己!
蚀骨水腐蚀了她的容貌,改变了她的气息,却无法磨灭魂魄之间的感应。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突然击中她的心脏,让她险些打翻香炉。
冥炽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开口:“你说,魂魄会思念自己的本体吗?”
流云汐心头一跳,急忙移开目光:“奴婢不知。”
“她一定恨透了我。”冥炽摩挲着琉璃瓶,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百年了……我本该把魂魄还给她。”
“那为何……”她克制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冥炽的目光突然变得遥远:“本座本来想把它还回去的,可后来改变主意了。”
流云汐的心猛地一跳。百年了,她无时无刻不在等这一刻。若魂魄归位,她便能恢复战神之力,这世间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为何改了……”她刚开口就后悔了,怕一心急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冥炽却意外地没有斥责她的逾矩。他转动琉璃瓶,看着蓝光在瓶壁上投下变幻的阴影:“青漓来找过我,说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青漓帝君?”流云汐险些咬破自己的舌头。那个在天界对她温柔备至,每日用各种灵丹妙药帮她润养身体,温柔地对她说只有身体养好了才能让神魂回归的青漓?
“他说天界不需要战神归位,只需要一个安分守己、永远陪在他身边的帝妃。”冥炽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他拥有她的人,而本座拥有她的魂,这样很公平,不是吗?”
流云汐如坠冰窟。原来她百年来的等待,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青漓根本不想她恢复完整,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傀儡!
“您……同意了?”她艰难地问出口。
冥炽突然站起身,银发在身后如瀑倾泻。他走到窗前,望着魔界永不散去的血月:“青漓的话对本座来说不算什么,本座是另有难言之隐。”他此刻语气里竟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疲惫。
流云汐怔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冥炽——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魔尊,而像是一个被枷锁困住的囚徒。
他望向窗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场景——
魔界议事大殿内,魔焰熊熊燃烧,映照着众长老阴沉的面容。
首席长老焚天立于殿中央,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绢帛,上面血迹斑斑,字迹却依旧清晰可见——那是他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遗书。
“尊上,千年前您与天界战神纠缠、差点丧命,如今千年后您若还执迷不悔,便是违背先公主遗命!”焚天长老声音嘶哑,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冷光。
那时的他高坐于王座之上,银发垂落,紫眸如深渊般幽暗。他指尖轻轻敲击扶手,魔气在周身翻涌,已在强制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本座的私事,何时轮到长老会置喙?”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