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一款巨大的online游戏。
每个人五岁左右完成初始化加载,拿上自己的身份卡,做个性化的新手任务,觉醒一些技能,然后逐渐分化为社会的不同组件。
郁檀宁拿到的身份卡是中式传统家庭里私生子的女儿,祖父重男轻女,祖母和大伯对她们这庶出一家深恶痛绝,但不同于双亲的安于现状和逆来顺受,她对“太子爷”的股份、资源、权利,有着近乎病态的侵占欲。
从记事开始,郁檀宁的每一天都充满着伪善、奉承、内卷、算计,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家族里,畸形扭曲地抽芽疯长。
但坏种的根骨被困在温驯的壳子中太久,总会有崩坏的瞬间。
一次商务年会上,郁檀宁呕心沥血三个月的策划案被属以堂弟名字发布时,她平生第一次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黑进后台,把堂弟和男同学激吻的照片贴了满屏。
祖父知道那是郁檀宁做的,那时的郁檀宁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幼兽刻意藏起的毒牙瞒不过精明一生的老兽。早在郁檀宁偷拍到堂弟同性恋的证据时,祖父就第一时间警告过这个野心勃勃的孙女,给一巴掌,也没忘塞一甜枣。
郁老爷子答应,只要郁檀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郁氏10%的股份就是她的。
最受看重的堂兄当时也只有7%的股份,但郁檀宁偏就想要更多。
郁氏继承人的位子她志在必得,自己手里的她也不让分毫。
10%的集体股份不足以逼她让出自己辛苦数月的心血,于是她恶狠狠地向整个家族亮出毒牙,以近乎自毁的方式“杀”死幼弟作为报复和示威。
那场商会结束,堂弟被送去了戒同所,郁檀宁被祖父打碎了三颗牙。
满腔血水的感受很糟糕,像是被掐着脖子灌进一整碗肥皂水,呛得郁檀宁干呕到胃痉挛,往后数月都不敢吃荤腥的食物,做梦也都是牙齿咽进肚子里的苦涩味道。
母亲心疼她,却只是软弱地叫她日后安分一些、懂事一些,不要再和大伯一家争风头争家业。
郁檀宁嘴上答应,一副长了记性的温驯模样。
她是长记性了,但不是母亲以为的那种学乖老实,看似平静接受了家族的雪藏,实则更加不择手段地掌控这场夺嫡之战的主动权。
她开始以掠夺者的姿态抓住一切可利用之人的把柄和欲望,这些年在虚与委蛇和威逼利诱之间无缝切换,在榨取他人价值的同时满足自己恶劣的爱好。
直到遇见全身黑点把柄却毫无低级欲望的江窈。
郁檀宁可太喜欢江窈了,有江窈在,她无下限的恶意总能被轻而易举地包装成正义,骗过所有人,甚至包括郁檀宁她自己。
就论最近的例子,那个直播平台的张总毁约投向堂兄的团队,郁檀宁早就心存报复。
于是,用那厮的一张女装照小施惩戒,既唬了那狗东西,母亲也只当她是重情重义为朋友一时冲动,简直是一石百鸟。
结束了和母亲的电话,午休只剩下二十分钟。
郁檀宁落下唇角的讥诮,揉揉眼睛,状似疲倦地回到宿舍。
江窈也没睡。
缝纫机被晾在一旁,单侧衣柜挨了场洗劫,肇事小猫蹲在床边,费了牛劲去拽床底下的箱子。
江窈听见郁檀宁进来,扭头就派活:“哟,这不是大忙人么?快点过来,帮我把这只箱子拖出来。”
小猫穿着分体的睡衣,上衣有些短了,露出一截雪白紧致的腰,看起来软糯好捏,但也散发着伸手即死的危险气息。
郁檀宁不着痕迹地移开眼,抬腿迈去:“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昂,找点衣服。”江窈直接当甩手掌柜,把拽箱子的活全部赏赐给郁檀宁,“你拽的时候轻点,可别把我的床刮掉漆。”
“掉漆就把我的床赔给你吧。”郁檀宁故意没管她龟毛,哐啷一声拔出了那只微微落灰的驴牌小皮箱。
看着床板上肉眼不可见的创痕,江窈险些气死,真想一脚把这臭女人踹床底下去。
但一想到自己最近频频和钱过不去的倒霉日子,江大设计师最终决定积点德行,高抬贵手放过这位“生活扫把星but事业贵人”。
不得不说,郁檀宁在江窈事业运上多少有点说法。
刚刚就在骂骂咧咧帮臭女人改裙子时,江窈灵光乍现,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谁说参赛作品不能是用旧衣服改的呢!
天才!
她江窈简直是省钱……呸!服装设计领域的天才!
这和钱不钱的没关系,主要是环保,响应国家可持续发展战略。
多么高尚的社会公德!
多么前沿的设计理念!
江窈!你感动中国!
“咕———”
一声不合时宜的胃部暴鸣打破了这喜庆的氛围。
郁檀宁向上扫了眼:“中午没吃饭?”
江窈脸色爆红:“我不饿!”
“那老板可真厉害,刚刚是口技吗?”
……
你爸的郁檀宁!
“你有毒吧!我又不是死人,胃部活动很正常好吗!谁规定我的胃只能闭着嘴工作啊?”
江窈死鸭子嘴硬,绕开郁檀宁把箱子往空处拖,消耗了些许卡路里,她空空如也的肚子又尖叫一场。
她顿在原地死了一会,想欲盖弥彰地继续干活,偏偏又怕了她的胃祖胃宗。
不想原谅这个世界了,嗯,可以的话,还想变成猴子扇每个过路人一个嘴巴子。
“中午为什么不吃饭?”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是郁檀宁挡住了她眼前的窗子。手上的小皮箱被无情夺走,自己被迫面对郁檀宁的死亡二选一:“下午第一节课我会请假,你现在吃泡面还是等下我把茄禾私厨送你们学院?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