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再等又要多久,不如还是做吧。”
听见松萝这么说,寅斑也是茫然无措。
第二天一早松萝就被叫起来去温泉洗澡清洁,回来后寅斑拿了一支朱砂笔,在松萝背上画了两排蝌蚪符咒,然后又在松萝脸上画了圆形的符。画好以后寅斑咬着笔拿着一本书校对了好几次。其实如今松萝感觉很是不好。看起来寅斑并不是特别行,似乎很是草台班子。但想想看这也并不要紧,行不行是寅斑需要担心的事,自己只需要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收拾停当,松萝穿上一身新的白色裙装,坐着老虎跟着寅斑慢慢走向后山。到达后山后,寅斑闭上眼默默施法,崖壁前方出现一排悬空的红色咒文,下一瞬间松萝看见自己四周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光圈。下一秒光圈发出耀眼的光芒,再次睁眼已经处在一个封闭的岩洞之中了。岩洞内里的空间很大,正中有一张圆形的石床,石床四周的地面上画满了奇怪的五色符咒,样子有点像吐蕃佛教的坛城。
示意松萝躺上去,寅斑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白玉人形坐像,然后将坐像放置在一个石头墩上的太师椅上。看了四周的布置半晌,寅斑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松萝,松萝也瞅着寅斑。过了半晌,寅斑道:
“如果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
抬头看了寅斑一眼,松萝先是迷茫,然后有点尴尬,这种感觉很难说,自似乎己应该有所表现,但不确定应该表现什么,而且也表现不出来。就像烧水的时候火候不到,大泡不冒,你硬要他开锅,也是揠苗助长。憋了好半天,松萝终于道:
“寅斑,做过这个之后,我还能投胎吗?”
被说得一愣,寅斑讪讪道:
“不能。我需要用到你的元神,没有元神你就不能投胎了。怎么,你不愿意?”
把头低下来,松萝道:
“没有。寅斑,其实这样很好。我不想见我的家人,我讨厌他们。”
寅斑被说得楞了半晌:
“你们人类认为无情是一种高明,其实无情是一种残疾。松萝,你有残疾。这山里的妖精都知道,唯独你自己不知道。想一下,倘若你情感激烈,你爹就会更疼你。倘若你情感再激烈一点,我……”
松萝没想到寅斑会在这时候说这些,因此很吃惊,然后突然又有点生气。这些话有些冒犯了。而且寅斑明显搞错了因果,不是因为自己情感稀薄父亲才不喜欢自己,而是因为父亲不善待自己,世界不善待自己,李松萝为了自保才变得情感稀薄,对一个祭品说这种倒因为果的话很冒犯,况且这也有些交浅言深了。松萝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也包括老虎,有权利对自己说这样颐指气使爹味的话。松萝不知道寅斑是怎么了。对方说到“我”的时候,松萝突然出言打断:
“好了。我很累了,我们开始吧。”
看着松萝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寅斑道:
“很好,保持这种元神清明的感觉。”
说罢寅斑又走回了玉人身旁,不知道从哪里鼓捣出一个小箱子。蹲在地上将箱子打开,寅斑从里面拿出了一套褪色的红色女装,这套女装看起来已经很脆,而且上头还有血迹,但看得出来从前也曾经相当华丽,而且形状还保持得比较完整。将女装小心地穿在玉人身上,寅斑在玉人额头上画上一个符咒,随后蹲下自上而下看着玉人:
“花娘,我们马上开始了。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说完这句话,寅斑慢慢站了起来转身朝向松萝,随后捏了个手决开始念咒。随着咒语在洞穴中反复回荡,一条绿色的光带从寅斑头顶升腾起来,光带在空中划了一道弧,随后一头连到了松萝眉心上。在被光带连上的一瞬,松萝感觉整个人被吸了一下,连头都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然后又“咚”地落回了石床上。闭着眼睛,松萝能听见这个光带正在发出低沉的噪音,什么东西似乎正在从眉心被吸出来,一时间整颗脑袋里嗡嗡的。这种感觉像脑震荡,又像是跌了个跟头发生了脑出血。眼看连向松萝的那头光线黯淡下去,寅斑高声道:
“保持清醒!”
听见寅斑的声音,松萝猛地打起精神,但一发力突然感觉身上一阵不对劲,随后就听见肚子里咕噜咕噜一阵猛响。意识到是肠胃炎那劲头又上来了,松萝整个人尬住,这是从何说起?坚持一下?但倘若待会术法成功,自己突然死了,在这个石床上会不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会不会出现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到时候怎么办,自己的一世高冷端庄岂非付之东流?说到底不该饿了几日又吃那四个肉包子,看来做法前斋戒还是有其道理,要相信古人的智慧。
此刻寅斑已经将光带的另一头连接到玉像头上,玉像的头正在发出越来越明亮的白光,寅斑似乎越来越欣喜,松萝头上冒汗,犹豫了一番突然坐起来道:
“寅斑,我想去厕所。”
听见松萝说话了,寅斑吃了一惊。此刻四周突然震动起来,随着这阵波动,那条光带再次发出了剧烈的亮光,下一瞬间光带如同鞭子一样猛地从松萝的方向挥了过来朝着玉像头顶挥来。
看见这个场景,寅斑下意识想要冲上去稳住局面,就在这时四周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爆鸣。随着整个洞穴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松萝被直接甩飞到了地上,一时间乌云蔽日碎石乱飞,等到尘埃落定,松萝方才弱弱地爬起来,才看见寅斑也被甩飞在了墙边。而此时此刻玉像的方向正冒着一阵青烟,再看时那个玉像的头已经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大堆玉粉玉沫落散落在了地上,而那件古董衣服也已经烂成了两半凄惨地耷拉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