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的时候，一个生物对于另一个动物来说可以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就好像人类小孩子小时候养的那条大黄狗，他出门吃了别人投的毒饵，或者被乱兵打死了吃肉了，那他死了就是死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日后这个小朋友长大考了科举当了县令，拥有了很多别的大黄狗，开了个狗舍，甚至有人给送名贵的哈巴狗，但这些都不是最初的那只大黄狗了。当这个男孩长大了，到了耄耋之年，还会突然想起当年的那只大黄狗，想起自己叫着大黑并和它在村头嬉戏追逐的岁月，这样的依恋会刻在灵魂里，直到生者生命的消逝时刻。

好像只有当人类的男性遇到这种问题，及人类的女性失去自己最爱的孩子时，人类才能感受到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失去了伙伴。离开的伙伴也并不比别的好，甚至也没啥好的，但是你更感觉到你和他之间有一种心灵的悸动，你俩互相依恋，但也有的时候这种依恋是一种单相思，只是人因为没有其他亲人等原因单方面极端地依恋狗，把感情全部投射到狗的身上，也可能是狗极端地依恋这个人，把人当做自己的一切，导致人对狗反射出不一样的情愫。

至少从山上旁人的角度看，寅斑和松萝的关系很怪诞。最开始的时候，寅斑和松萝显然也不属于什么正常老虎及正常人，在若干年以后，两个只能生物还是不正常，但在碰撞与融合中，寅斑和松萝搅合在一起形成了畸形神经病二人组或者说一人一虎组。寅斑和松萝的共同作为甚至说是共同作恶，有很多事情旁人真的很看不下去。但在这种关系中，当一个死了，二人组从此就不复存在。比如说寅斑自己一个人再也没办法做出为了小老虎骗婚这样荒唐的事情来。寅斑突然变得正常了，这没什么不好，不好的是这种正常不是寅斑自己选的。

这就像是一对榫卯，咬在一起的时候是一个零件。但有一天榫损坏了，卯就成了一个卯，这个东西基本上就没用了。但也有更贵的卯。也许有一天这个卯能够再安在别的东西上，但出来的形状也永远不是原来那个了。所以从某种程度上看，在榫损坏的一瞬间，卯也以某种形式永远地死去了。阿猎想，也许以后寅斑还会有很多宠物人少女，她们更漂亮，更聪明，更健康，更加勤快殷勤。这是一种幸运，但也是一种不幸。幸运的是人类如此之多，繁殖的女孩子是供货量是多么大，而且如果一个月死了还能赔钱的。如果不想掏钱，那路边捡捡有时候也能找到好的。

但不幸的是，在这么多人里再也没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李松萝了，在这种情况下人多与人少也并没有什么分别。有着无数人类的世界，和从来仅有一个叫做李松萝人类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分别。

流着泪哀悼了一会儿自己的同伴，寅斑站起来，看着阿猎和白狼显得异常冷静：

“说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情况是非常匪夷所思的，被拉到军营以后，松萝和另外几个女孩子被北周的军士给玷污了。松萝是陈廷崧订过婚的妻子，既然是北周士兵那怎么说也是陈廷崧的同袍，而且大家都看见是松萝扎死了陈廷崧，那大家肯定认识松萝是谁，不论如何不该朝同袍的妻子乃至是订过婚的妻子出手，但是当时众人并没有表现出迟疑。松萝的身体比较脆弱，说白了就是不能行房的，被几个糙老爷们按着受到了惊吓。但是最开始松萝还是很刚硬，反复强调自己是山神妾，山神妾虽然不大但是也是一种神职，如果谁敢碰自己一定会遭天谴。但拥有正常脑子的正常人肯定是不信这个的，大家都觉得松萝等人是桃花源记那种因为战乱躲到山上的，这种人一般不是贱民之后就是犯了事的，况且松萝明显是罪臣之女跑到山里的，何况松萝先是婚前失身，结果陈廷崧不离不弃还愿意和松萝成亲还大办酒席，令人想不到的是，在成亲当天松萝居然从婚房跑了。这个事情不管是你自愿还是被人抢走了，至少是你这个女的对不住陈廷崧吧。但是看起来松萝完全不会感恩，哪怕一点点呢，从正常逻辑上看松萝这种人也确实不值得同情。

被人按着松萝狂叫不止，结果因为过于激动与受到惊吓很快就犯病了，最后终于表现出与自己外貌相符的安静气质。

本来其他几个女孩也没有决定是否要反抗，但看见松萝已经死了，大家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不反抗可能很难活着出去，因此奋起反抗，但是显然也没什么用所以就被砍死了。剩下的几个意识到鸡蛋不能跟磕石头碰所以不再反抗，好在最后阿猎等人终于赶来把人救了出去。

听完这一段莫名的描述，寅斑头上的青筋都慢慢炸起来，但很快闭上眼再次陷入了长久的平静。变回老虎，寅斑睁开琥珀色眼睛里露出棕色的小瞳孔：

“把人带回去，我去把结界打开。去我的洞门口，把那几只鸡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