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也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但是老兄,我也想跟你谈谈我的想法。你们天界所标榜的神性和你的行为没有半毛钱关系。神性不在消灭,不在屠戮,而在克于制,在于保护,在于包容,在于自省。而魔呢,你说魔不该存在,因为魔会激发人类心中的恶念,毁灭人类的修为,制衡天界的力量。但我倒是认为魔是人最好的朋友,因为有人才有魔嘛。”
见金虎如此慈祥,散仙都有点被整不会了。沉默了半晌,金虎又道:
“其实这话还有后半句,有魔才有人,所以我想魔的存在非常有意义。没有邪恶就没有正义,没有邪恶的正义一文不值。等到魔界没了的那天,天界也就没了。老兄你看,这不就体现了我们境界的差别吗?”
这番话出口,连松萝都震惊地瞪大眼睛瞅着金虎。金虎祥和狡黠地猫笑,一张黄白黑相间的天竺虎短毛大脸显得法相庄严,看起来简直学识渊博惊为天虎。松萝想如果老虎可以作为神佛存在,那一定就是金虎此刻的样子。如果老虎可以参与辩经,也许金虎也能在扎什伦布寺得到一个上师的头衔。这种假设也非常之合理,老听人说佛道中好多大修行者其实是魔头假扮的呢。
第二天又到了初二。每个月的初二和十六都是万魔入世的日子,魔界举行了热烈的庆典,又将有无数人类在贪杀邪淫之中修为尽毁堕入魔道。在九层塔上看着窗外黑暗中无数绿色的光束画出弧度入世的画面,松萝感觉内心宁静。松萝记得自己听过一句话,死亡让生命有意义,那么对天女而言生命就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对天女而言,邪魔带来的恶念证出了天女的宝贵,魔对天女来说就像是死亡一样贵重。所以天女被魔吸引不可避免,被魔带入堕落的深渊也不可避免。
就像很多人类会被死亡吸引,看见井忍不住想跳,看见楼也忍不住想跳一样,在潜意识里天女其实向往魔单纯的恶念,渴望魔的不负责任与反自我牺牲的肮脏精神。渴望魔族那种随便而无目的的邪淫行为,渴望那种不被道德约束,不被枷锁束缚的绝对自由,渴望那种毫不掩饰的自私自利,渴望随时随地能够发疯,随时敢于表现出情绪不稳定的状态。松萝知道自己渴望这些,渴望发癫尖叫,渴望在京城最热闹的大马路上裸奔,渴望说脏话问候讨厌人的八辈祖宗。甚至有一瞬间,松萝觉得自己其实渴望投入那个集体银趴魔族与鬼魅的怀抱,渴望为魔入世毁了别人百年修为,渴望在大马路上挥着两把绷口菜刀嘎嘎乱杀,除了不想杀小动物除什么都渴望。但是自己做不来。所以在看着金虎为非作歹恣意□□时,自己内心是非常平静的,就好像李松萝内心的一部分分裂出去变成了另一个生物,那个生物替自己随意乱来,大家闺秀渴望痞子,吉祥天女渴望魔王。
松萝想,自己会永远留在这里,关于那个睡过觉的男人,那大概已经是很久以前前世前前世的事情了。李松萝和那个男人,不会比和金虎更加严丝合缝地互补,就像有李逵的地方必有宋江,有没头脑的地方必有不高兴。的确,那个男的是个老虎精,而金虎也是老虎。那个男人先来而金虎后到,但先来后到不能证明是什么虎虎类卿替身文学,不能证明自己喜欢的其实是那个男的。那个男的只是工具虎,只是一个过客。自己和金虎在一起愉快,平静,而且一天都离不开,想到自己见不到金虎就觉得很难过,也许这就是人类口中的爱情。
魔界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玻璃罩下来,一切都绿蒙蒙的。金虎和松萝在露天阳棚下面的塌上玩接生,原地嚎叫了半天,松萝突然从裙子下面抽出一个布娃娃:
“相公快看,我给你生了个孩子,是个女孩!”
接过娃娃,金虎抱着娃娃做出一幅悲喜交加的样子:
“娘子今日太辛苦了!既然是女孩,就起个名字叫大锤。先给她穿上小裙子,你喜欢绿色的还是黄色的。”
就在金虎用尾巴给娃娃穿手工裙子的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抬头朝着来人的方向看,金虎皱了下眉。只见自远处走过来一个穿得干净整洁的高个男的,后面围拢着几个魔族侍从。男的走到棚子前站住,手里拎着只蹲在笼子里的小兔子,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瞅着松萝。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松萝也放下娃娃转头去看,随后立刻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