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计划与目的。

虽然……但是，父亲。

你这是要毁灭人类社会吗？

胸中涌起的情绪是那样的陌生，名为反对的情绪第一次冲占了他的内心高地，盖过了父亲的言语。

……抱歉。

当他身处于那座被完美庇护的岛屿之中，看着外面的人类文明即将在身为他父亲的恶魔之首雷霄古操作下重归史前时代时，他还是选择了逃避。

有其他超级英雄来这座岛屿上阻止雷霄古。

而他，没有选择与父亲一同迎战。

但也没帮助那些超级英雄们来对抗父亲。

他只是借助了披风外形的滑翔翼离开了那座岛屿。

然后在一旁准备好救援用的交通工具与人手，等待着。

父亲最后确实陷入了麻烦。

于是穿着完整包裹住全身的刺客服饰的他终于正式出面，出现在那些集结的超级英雄面前，不发一语地救走了雷霄古。

他站在飞行器的开启的舱门那里，一只手扶在墙上稳固住身形，看着后面渐渐远去的超级英雄他们聚在一起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色块的身影们，在某一刻心中闪过了什么难以言明的模糊情绪。

他……好像……应该？

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顺着绳梯上来舱门的父亲身上。

[父亲……你没事吧？]

他本来应该这样说的。

但中途就已经逃跑的他，又好像没有说什么的资格，于是他说不出口。

于是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父亲身上的伤口，然后去拿医疗箱，为与超级英雄们搏斗而受了伤的父亲处理伤口。

每一道每一道……都是他们留下的。

他分辨出了造成那些伤口的原因，并与超级英雄们的能力与使用的战斗方式一一对上号。

越在脑中想，回忆起那些英雄们的资料，他就越感觉熟悉，也越感觉迷茫。

但与一直注视着他的父亲绿色的眼眸对上后，他就将那些不该有的熟悉与迷茫完全压下，只是默默记忆着伤口的位置与对应的造成伤口的元凶。

也许他们做的是正确的，但他们仍然伤害到了他的父亲。

而他……在醒来后，只有父亲与塔利亚，以及刺客联盟。

也许如果是英雄们失利的话，他会悄悄帮助他们，但此刻，失利的是父亲这一边。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当初听到塔利亚向他坦白，他当初与父亲分道扬镳，并离开了刺客联盟的那刻——难过与注定如此的平静，两种情绪混在一起发酵成了某种平淡的苦涩，最终被他平静地咽下。

在回到刺客联盟，踏入属于父亲的那个房间时，他先一步主动对安静端详着他的父亲说道。

“我很抱歉，父亲。”

“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言语的无比苍白。

他除了这两句以外，又还能再说些什么？

“……无所谓，son.”

但父亲轻易地谅解了他的挣扎，他的逃跑，他的苍白解释。

“这本来就是一个对你的测试。”

“所以，你还是不能接受……普世价值下的毁灭吗？”

“……我知道您是想为他们带来新生。”

他解释的言语再次变得那么苍白。

“可你还是无法接受。”

但父亲只是平静的陈述。

在这一刻，他开始真切地痛恨起自己。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是。]

“……”沉默与他的自我谴责一同蔓延着，直到父亲再次开口。

“但你终归，选择了从我的敌人手中救下了我。”

“……”

[我是……]

“你想成为我的敌人吗，son？”

“我不想，可也许……”我不得不。

“你不想，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个好的答案了。”

“离开这里吧。”

“……父亲？”他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话语的内容一样，确认一样迟疑地呼唤着那个称呼。

“我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你最想成为的人……”恶魔之主好像有些疲惫和感到难办地揉了揉眉。

“Son.”那双绿色的眼眸定定地凝视了他一下，像是对他迟疑呼唤的回应，又好像……是对他身份的再次确认。

恶魔之首对陷入迷惘的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后，就移开目光，转过身坐在了可以完全挡住恶魔之主那披着深绿色披风的背影的靠背高椅上。

恶魔之首，也是他的父亲坐下后，好像一直在凝视着窗外从他进这个房间以来没有停止过呼啸的风雪，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很寂静。

只是他在他的父亲移开视线前，确实看清了那一向冰冷的幽绿色眼眸中闪过的一丝，某种确定了某件既定事实后的落寞。

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他的父亲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在他也跟着看向窗外的大雪，眼中有某一点雪花在他眼前飘落的不知名时刻，他的父亲抬起了示意他离开的手。

于是，他就离开了。

不只是离开这个属于父亲的房间。

而是在接过了在房间外等着他的塔利亚手上已经被打包好的行李后，在她翠绿的眼眸安静地注视下，离开了刺客联盟。

他在走出刺客联盟领地一段距离的某一刻，忽有所感地回头望去，刚好看见那个属于父亲的房间，那扇可以完整而清晰地看见外面所有事物的巨大的落地窗。

他在凝神看了那扇窗一会儿后，转过身，继续在风雪中前进。

……

看着窗外他在大雪中远去的背影，恶魔之首笑了笑。

“无论如何……”

“你都再次回到我身边的，son.”

“我可不想再引起你的抵触心理了。”

“在这有所亏欠的心态下，你迟早会被那座城市或这个世界击败，并回到我这里的。”

“而我，可以等。”

“对我来说，些许的耐心是在我漫长的时光中，最不缺乏的东西了。”

“而如果这点耐心最终能换来你，那我很乐意等。”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