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鱼眼睫颤动,嘴巴半天合不拢,喉间来回喘着温热的气息,想努力将声音压回平常却又抑制不住的哽咽:“他还了一个玩偶给我…”
这回,电话那头不作声了。
片刻,对面突然爆发出一声:“你他妈别再追了,人家就是拎得很清!”
林清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这通电话的,只是感觉视线一片模糊,仿佛什么都看不清了。
周遭仿佛变得虚无,视觉、听觉,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消散,她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但偏偏,有一个地方抽痛得厉害。
像在一瞬间,被千百把刀子狠狠扎了上去,淋漓的鲜血不停喷涌而出,那种无力的窒息感死死地攀附着她全身,她难受得快喘不上气来。
良久良久。
像是身体里的水分殆尽,再也流不出来一滴眼泪,她的情绪才慢慢强压下来。
邝柠紧紧握着她的手,眉心拧着,但语气放得很轻:“所以那天,他问你身高…”
是在思索回她什么尺寸的玩偶好。
林清鱼那双眼睛已经被她哭得通红,瞳孔处隐隐有血丝爬上,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事实,邝柠再多问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会刺激到林清鱼。她赶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边大骂道:“这回我都不想替他辩解了,他就是个比池一还过分的傻缺!”
平复少时,林清鱼慢慢推开邝柠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佯装无事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去跑步了。”
“可是现在…”
邝柠刚想说现在还在下雨,但一扭头往阳台看去,什么都没有,雨已经停下了,转而改口道:“那我陪你去吧,正好我没跑完。”
林清鱼摇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
她不想,邝柠便不再强求。
半路,雨似乎又不合时宜地下了起来,但雨丝细细的,并不影响跑步。
一直走到操场上,刚在休息椅上放完伞,抬眸的瞬间,视线里走来了那个她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
过来之前,林清鱼特地收拾了一番,以至于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兀自说道:“还挺巧在这碰见你,我刚刚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怎么…”
“江司衡。”
林清鱼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冷静与平淡:“你不用跟我算得那么清,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了。”
原以为她已经没什么眼泪能挤出来了,但在看到江司衡的那一刻,鼻尖还是忍不住一阵发酸,眼眶里隐隐氤氲着热意。
“什么?”江司衡看着她的反应,眼里闪过一丝少有的慌乱,却偏偏又在下一刻恢复平静。
一道湿意从眼角滑落,林清鱼强压着喉间翻滚的热气一字一句道:“那个玩偶,我收下了,你现在不欠我什么了。”
江司衡眸光终于不淡定地晕散开来,他知道她理解的意思,他想解释:“没有欠什么,我只是…”
声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之间,怎么也说不清自己的做法了。
林清鱼侧着头,视线始终停留在他身上,眼前不知是被雨水还是其他东西打湿,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愿意听他辩解,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寂片刻,林清鱼嘴角扯着一抹自嘲的笑意,哽咽道:“你想礼尚往来,那应该在我生日的时候回礼,而不是在我送完你礼物的第二天,就开始筹划着要还给我什么!”
就像是,被退货了一样。
不留余地地将她的自尊心挫碎扬了,他还真是知道怎么中伤她最疼。
她的语气越说越激动,却又强行维持着仅剩的体面。
江司衡喉结滚动了下,朝她走近一步,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了她:“你不要多想,你就当作,是我莫名其妙地送了你一个礼物。”
但那东西明晃晃地放在寝室里,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摆在眼前,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刚好,她怎么可能不多想。
她眼睫翕动,脸上情绪平淡得像是接受了这一切,哪怕看着他朝自己走近,也无动于衷。
剩着最后一丝理智与希冀,她忽然问他:“江司衡,你喜欢过我吗?”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有任何声音。
“你说不出口。”
因为你对我从来都没有过这份情感。
纷飞的雨丝飘在昏黄的路灯下,犹如一块块抓不住的碎渣子。
她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那人,恍然明白了一切。
下一秒,她忽地笑了下,视线没有犹豫地从他身上抽离,背过身的瞬间,五脏六腑像被撕裂了般疼痛难抑。
一步。
两步。
电视剧里那种挽留的情节并没有在她身上上演,她或许,早就不该期待什么了。
林锦眠说得对,哪怕嘴上说的是做朋友,但只要自己表现出来喜欢他了,她让他知道喜欢他了,他就会毫无顾忌、有恃无恐。
又或许是她太过迟钝,他分明那么努力地想和自己撇清关系,她早就不该再纠缠上去。
雨势在渐渐变大,休息椅上有一把被她遗落的伞,可她不想转身回去拿。
她不想再看到他一分、一秒。
“小鱼!”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
林清鱼缓缓抬眸,视线里是匆忙跑来的邝柠的身影。
方才于景阳给邝柠发消息,说江司衡出去跑步好像没带伞,还让她转告林清鱼出去给他送个伞制造机会,她担心林清鱼会碰见江司衡,于是赶忙跑了出来。
但现在看来,她好像来晚了一步。
“邝柠…”林清鱼声音一撮一撮的,跑上前去猛地抱住了她,像是终于寻得了依靠,将头埋进她的肩膀里啜泣道:“不追了,这次…真的…不追了。”
所有情绪的堡垒在此刻尽数崩塌,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她只觉得滑稽可笑。
人家早就拒绝得明明白白的,是她还非要一个劲儿地往上凑。
自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邝柠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小鱼,你没有错,是他做的太过分。”
回去的路程似乎变短了不少,一直到寝室里,除了她依旧是没有一个人回来。
那碍眼的玩偶她没有选择扔掉,而是塞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视线在江司衡的微信界面上停顿许久,她最终也没有按下删除键,转而取消了置顶设置。
她将一切都以最体面的方式处理好。
意料外地,她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彻夜难眠,反而出奇的好睡。
她才发现,原来放弃一个喜欢的人居然会变得这么轻松。
不用再处处考虑自己言行是否得当。
不必再为他的情绪所牵引。
像是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