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恰巧是黎苏的事业上升期,也是他最苦最累的日子。
他如同被“资本”细线操控的木偶,每天围着工作打转。
加班、熬夜、赶工期,不到凌晨不休息。
混乱的生活作息,似乎慢慢变成常态。
直到有天,终于完成工作的他疲惫起身,眼前毫无征兆地被黑雾笼罩。
随后,身体如断了线,直直倒下。
同事们惊恐的叫喊声、救护车由远而近的呼啸声,交织着冲破他的耳膜,在意识逐渐模糊时,恍惚间,他似乎回到家乡,站在熟悉的家门前,笑看着那抹郁郁葱葱的身影……
“所以,我就回来啦!”黎苏勾唇,带着几分释然,他伸手摸摸梧桐的树干,“以后大概都不走了,咱爷俩相依为命,搭伙过日子,好不好?”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黎苏耍赖。可能梧桐树也没想过,有一天,它会因自己口不能言而被人类讹上。
风骤然扬起,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黎苏笑得开怀:“现在才反悔,晚了。”
烛火将近,他站起身,将余下的元宝纸钱烧完,灰烬全部堆至树根后,恭恭敬敬地向梧桐树鞠躬行礼,“您老慢慢享用,我也回去吃年夜饭啦,改日再来看你,拜拜~”
挑起扁担,黎苏转身往家走。
身后风势越烈,枝丫摇摇晃晃。
突然,一团黑影从树上坠下,直直砸在他脑袋上。
“唉哟,”黎苏喊痛,摸着脑袋,哭笑不得地转身,“您老怎么还搞偷袭,用什么砸的?我头好痛!”
他低头往地上看,原来是只小肥啾。
身型娇小,体态圆滚,雪白羽翼下,夹杂着些黑色绒毛,像一颗露馅的芝麻汤圆。
伸手戳戳,一动不动,但手下温热的身体和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黎苏皱眉:“这是被砸晕了?”
抬头往上看,梧桐树高耸入云,枝叶繁茂,根本找不到山雀的窝在哪,无奈,他只能先将小肥啾揣进兜带回家。
等醒了,再让它自己飞回来吧。
回到家,黎苏翻出个小竹筐,垫上柔软的布料,将小肥啾往里一放,就去忙活自己的晚饭了。
主食有肉粽,他只需将中午做好的肉菜重新热一热,就可以上桌。
虽然孤身一人,但该有的菜式一样不少,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皮滑肉嫩的白切鸡,清甜鲜美的清蒸鲈鱼,酱香浓郁的油焖大虾,肥而不腻的扣肉芋头,软糯弹牙的红烧狮子头……还有一大锅汤色清亮的竹笋老鸭汤。
还未动筷,筐里的小肥啾闻着味儿醒了,跳到桌上“啾啾”叫个不停。
“饿了?”黎苏见它盯着桌上的饭菜,鸟喙蠢蠢欲动,忙伸手阻拦,“不能吃这些,等会,我给你拿食物。”
说完,也不管鸟能不能听懂,他起身拿碟子装米,又给剥了些新鲜葵花籽,才轻轻摆到它面前,嘴角含笑,声音温柔:“给,你的年夜饭。”
不料,小肥啾瞧都不瞧脚下那碟米粒,视线依旧死死落在桌面的饭菜上。
“那些菜都放有调味料,不适合你吃,”黎苏无奈,剥了个砂糖橘给它,“试试这个?甜的。”
小肥啾凑近嗅嗅,似乎觉得味道不错,终于赏脸,上前啄了一口。
为它找到合适食物,黎苏也端起碗筷吃饭,还没吃上几口,就又听到一声“啾啾”。
抬头一看,碟子上的砂糖橘已经消失无踪,他惊讶道:“这么快吃完了?”
“啾。”小肥啾昂首挺胸。
不知为何,黎苏总觉得能从它那毛茸茸的小脸上,看出几分得意。
“啾啾,”见人类不动,它连声催促,反应过来的黎苏又开始剥砂糖橘。
一个,两个,三个……连吃八个后,它不动了。
当黎苏以为小肥啾已经吃饱时,结果它转头又开始盯桌上的肉。
……
这哪里是鸟,这分明是猪!
不给吃还“啾啾”直叫,烦人的很。
最后,招架不住的黎苏,掏出手机询问度娘关于鸟类的饮食禁忌,然后在一众菜系中,挑出他认为最保险的清蒸鲈鱼,夹出一块鱼腹肉给它:“喏,吃吧,要是出啥问题,下地府时记得跟阎王坦白,你是被馋死的,鸟担全责。”
“啾。”
一人一鸟,达成协议,开始埋头炫饭。
开始时,黎苏还能与小肥啾势均力敌,速度不相上下。
到后来,吃饱的他只能坐在一旁观战,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从惊讶变成惊恐。
看着站桌上暴风吸入食物的肥鸟,黎苏已经不担心什么鸟雀饲喂禁忌,而是开始害怕,它的肚子什么时候撑破炸开了。
可从头看到尾,直至桌上的菜全部清空,那肚子依旧跟原来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我滴个乖乖,”黎苏惊叹,伸手摸摸它圆鼓鼓的小肚子,“这哪里是小鸟胃,这分明是无底洞啊……”
他将小肥啾托在掌心,仔细打量:“你该不会是什么精怪幻化成鸟,特意下山觅食的吧?我国可有规定,建国之后不许成精,识相点,速速从实招来!”
“啾。”小肥啾歪头,眨巴着黝黑的小圆眼看他,神情无辜。
……,糟糕,好可爱。
“不行,可爱只是它迷惑人类的手段,”黎苏摇头,强迫自己保持理智,他板着脸故作严肃道,“卖萌无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实话实说,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啾?”肥啾又歪头。
砰——
红心直击心脏。
被萌一脸的黎苏彻底沦陷,轻咳一声,作出总结:“嗯,威逼利诱也没反应,看来只是一只普通的、胃口稍微偏大一丢丢的毛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