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我看看,你够不够格和我一起拼命了。”李昭微被他逗乐了,转头轻笑一声,也不打招呼,足尖一点,飞身上房顶,巨高临下看着他,“快跟上吧你!”
月华如练,两个人在这座城的层叠楼榭上起落,在那些瓦片上应声而行,起落间如两只大鹏鸟,嬉戏周旋。
在快要靠近城墙的时候,李昭微带头下来巷子里,这儿靠近北狄人的军营,守卫变得森严。
她在暗处窥视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北狄人走来走去,有些在生火烤肉,有些在喝酒,他们本就生得高大,篝火摇曳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更高大更可怖。
“你怕了吗?”耳边突然热气袭来,李昭微鼻子里钻进一股成年男子特有的气息,她下意识侧过头去,却没想到卫景珩俯身挨她极近,正与她并排看着前面的北狄军营,这一转头她的唇瓣滑过他那有胡渣的侧脸。
有些刺痒,李昭微呆住了。
卫景珩他本意是想逗一下她,却没料到竟然被吃豆腐,他条件反射,头立刻闪开,扭脸嘴巴微张地看着她。
眼神相互碰上,都瞧见对方眼中的震惊。
尴尬的气氛在攀升,李昭微比他更快回过神,下意识咳嗽一声掩饰,喉咙才刚动,就想到他们现在是潜伏者,她赶紧憋住,看上去脸色十分古怪。
看她好像有点嫌弃,还想呕的样子,卫景珩嘴角抽搐起来,抿嘴转过脸去,偷偷抬手嗅下自己是有多臭。
好家伙,每次见她的开头,自己都脏得不行,说出去真的有人信他在外的美名是貌比潘安嘛?
两人虽然有一丝走神,但好在都是心性沉稳的人,同步注意到前方有换防的间隙,顾不上刚刚的尴尬,对视一眼后,都如离弦的箭,冲过去。
那城墙与后面门房有一死角,李昭微体型轻巧,速度比他更快,先闪身进去,而卫景珩紧随其后塞进去。
这角落不大,只能容下两人,恰好是这两人。
他们此刻身体贴身体,脚交错站着。
卫景珩身上的味道更加浓烈地包裹着李昭微,而李昭微身高刚好鼻尖到他锁骨处,此刻的她鼻子喷出的热气全撒在他颈窝。
太难熬了,丝丝痒痒,直往他心里钻,瞬间年方二十的卫景珩气血冲头顶,某处不受控制地有了反应。
这个夹角,上阔下窄,卫景珩挤得她有点往里倒,她下意识双手伸出抓住他的腰带稳住自己。
这一拉卫景珩更贴近她,他尴尬得想钻进这嘉潼关的地里,长眠在此做个无名英雄冢,李昭微却没意识到发生什么,抬头用口型问道,“你带了什么?”
卫景珩两眼发黑,认命地闭上眼,用手肘撑住墙体,勉强将自己侧过去,让了开来,轻轻摇头不作答。
他深呼吸几下,将注意力放到前面来往循环的北蛮人,多年对战的仇恨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在等,等陆长华他们放的那把火。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李昭微腰都快酸断了,她轻轻用指尖戳了下卫景珩,正想让他退出去一点,骤然间听到很大的喧哗声。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陆长华他们成功了。
果真,看到大批蛮人开始跑动,都往县衙方向去,紧接着又听到有人被射中,军中哗变的声响。
蛮人没想到在这十分安全的地方突然受袭,暴怒从心底升起来,认定是大虞朝的军队偷袭,很多人没听号令,直接提着刀就去砍在附近休息的虞军。
张值带的虞军又听不懂北蛮话,只见这些黑熊一般的人提刀朝他们冲来,也纷纷提刀自/卫。
场面一度乱成一团。
耶律冶并没有深睡,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只是抱刀和衣而卧进行小憩,他很快就听到外面嘈杂声,立刻弹身起来,才拉开门便见到他的亲卫冲过来。
“主上,着火了!”
着火?这么大的火?
肉眼可见漫天红光,烧得比白日还亮。
秋季,天干物燥,陆长华和何榕又很舍得撒油,镖队连着将油洒满了房屋,十几个人同时点火,很快成势,吞噬这些北蛮人。
他们发现的时候还想灭火,但撒了油的火哪里那么容易被灭,见灭火无望他们才开始疯狂往外冲,日常在关外散漫惯了,遇到这种灾难,组织力不行,不是你我挤着一个门,就是他俩抢一个水桶,乱成一团。
耶律阿保机见明天就要离开这温柔乡,加上被耶律冶气到,夜晚在床上发了狠,一夜十次狼,被掏空了,这大火起来的时候,他四肢软得跟软脚蟹似的,抬都抬不起来,勉强翻身跌到地上,手脚并用往外爬。
还是被下属发现,给他背着跑出去。
这大虞朝的县衙虽然叫衙门,但是功能十分复杂,涵盖了政务办公,百姓诉讼,还有衙役起居。大间套小间,走廊七扭八扭,不是常年在此很容易走乱,加上此刻火情着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大火还是吞噬了不少人的命。
耶律冶则在亲卫的护送下,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很快从里面跑出来,但也难免被熏得脸部漆黑,衣服也被烧掉一角。
他才出来就看到外面耶律阿保机的兵和张值的人混战在一起。
他抱手站在衙门口,右边边是冲天大火,左边是混战的两拨人,他在中间露出个冷笑,阿保机自视甚高,并不是因为没脑子,而是他的兵确实比他的多太多了。
他的亲卫训练有素,早就将他们带来的三千人点齐,列队站在他身后,如一柄笔直的枪。
如果......能在这消耗一些阿保机的人,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张值本来就因为这北蛮来了后,要求越提越多,心里窝了一肚子火,结果还被那阿保机那个混球赶到外面的军营。
他见起了冲突也不拦着,反而还砍杀了好几个蛮兵。
场面当真是乱做一锅粥,在这粥沸腾的时候,阿保机才被下属背出来,还晕过去,亲兵绕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掐他人中。
他好不容易转醒过来,才坐起来就看到眼前一片混乱,两眼一抹黑又想晕过去,强忍着难受,阿保机一把推开凑过来的亲卫,破口大骂道:“混账!还不赶快去让他们停下来!”
“是......是!”一没注意,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的亲兵,赶紧手忙脚乱爬起来,找人阻止他们。
这场闹剧还没完,突然听到城外有号角声响起,所有人下意识停了下来,脸色俱变,吃惊地看向城楼方向!
“不好!镇北军来了!”
不知道谁大喊一声,互殴都停了下来,有马的上马,没马的撒腿跑,乌泱泱的一群人都想往城墙方向去。
脚程快的骑兵在主干道才没跑两步,就被夜间瞅不清,骤然升起的绊马索给绊倒了,前排的马扑向地面,后排的马收不住势踩在他们身上,踩了又站不稳跑不快,身后的也撞了上来。
天爷啊,谁能想到在城内能有绊马索啊!情状惨不忍睹,嚎叫声此起彼伏。
老六他们拉了绳索后,遵循计划立刻散进民居中,如鱼入海,瞬间消失不见,蛮兵也分不出精力去抓他们。
耶律冶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他前面才说什么,耶律阿保机这个无能的废物,拖到此时,果真等来了镇北军瓮中捉鳖。
他思索再三,让亲卫带着两千五百人从西城门撤出,自己带着五百人往城楼方向去。
张值他们作为大虞朝的人,并没有很怕镇北军,反而憋着一肚子火,在原地点兵,不打算前往支援。
阿保机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是一名双手抡锤身高九尺的壮汉,他一声令下,强壮的亲兵就把主干道哀嚎的人都清开,他带着队伍小跑往前。
还没跑出多远,突然有箭矢破空声,一抹冷铁直冲面门,他凭借着战场上磨砺下来的第六感,偏头一侧,那箭矢擦破他的耳朵,带着血珠直扎身后的亲卫喉咙。
“碰”地一大声,那高大北狄人落马而亡,喉咙血柱喷涌。
那大将瞬间勒住马头,不敢前进,力道之大,马儿被他拉得前蹄高高抬起,发出惨烈嘶鸣声。
他左右转头想找到箭矢来源,还没分辨出来,就被左右毫无预警洋洋洒洒射出的箭雨惊倒,他慌乱间抽出别在腰间的大锤,接连打落好几只利箭。
他的下属则没那么好运了,身后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兵纷纷落马,地上原本被绊马索绊倒,只是摔断腿的人,见状纷纷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巷子里爬,想躲开这箭雨,但却被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死人压住,推也推不动,眼睁睁看这些箭朝自己身上扎来,不出一会,地上便堆起小山丘。
卫景珩和李昭微听到外面已经乱做一团,立刻闪身,从侧面摸上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