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的那三年,颜展午夜梦回时会梦到沈舒衣,梦到他们争吵,沈舒衣苍白的面孔,他明明清楚那是这人伪装出的可怜面目,可依然会在梦里伸出手,魔怔一样想抚平男人紧皱的眉头,想逗得他展颜。
颜展在心里唾弃自己好多年,唾弃自己明知道自己的兄弟被沈舒衣杀害,罪魁祸首利落认罪,自己却不敢承认,哪怕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也依旧心存希冀,希望沈舒衣是不小心,希望他是后悔的。
并没有,沈舒衣哪里会后悔,他连面子功夫都懒得演给他,对死者恶语相向,哪里还有半点昔日他那个清冷温柔太傅的影子。
他只能相信他眼前的沈舒衣全是伪装,而他被迷惑至深。颜展痛恨自己的没出息,又岂能再放任这些心思疯长,将他内心的道德吞噬?他就是要报复沈舒衣,让沈舒衣不痛快,给他难堪,要他时时记得自己的罪行,以此,也是来提醒自己。
“你做什么?”颜展见沈舒衣踉跄着站起身,忍不住问道。
沈舒衣回过身,语气颇无奈地回复:“换水。”
接着来到水井旁,准备提水。颜展看着沈舒衣的动作,觉得这人真挺笨的,提水动作竟然这么滑稽,这样提水,怕是会被那桶水抓下去一头栽到井里。
沈舒衣也知道自己做得费力,手指已经僵了,他将掌心蜷缩起来握缰绳,不愿向身后的人示弱。
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上沈舒衣抓着缰绳的手,沈舒衣心下吃惊,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这儿除了颜展没别人。
借着颜展的力道,这桶水才勉强提出来。沈舒衣正准备将它倒进盆中,颜展在他面前插上了一胳膊将他别住,他不明就里,抬头询问。
“别洗了,洗来洗去还是脏死了。”颜展拽起他:“明天洗,成吗?”
沈舒衣无语:“全听殿下的。”
颜展将沈舒衣一把抱起,动作突然,沈舒衣来不及反应,为了稳住身形揽住颜展的脖子,他问:“殿下想干什么。”
“夜色确实深了,太傅。”
“你……”沈舒衣觉得太傅这个称呼在此刻太不合时宜,他犹豫着开口:“为什么热衷这个。”
“热衷什么?”颜展问。
“叫我太傅。”沈舒衣别过头:“在这种时候。”
“所以,太傅觉得本王该叫你什么呢?”颜展问:“叫王妃?”
“王妃?呵”颜展又露出他嘲讽人时的笑容:“太傅觉得呢。”
沈舒衣冷着脸,僵硬地卧在男人怀里,没回应颜展的话,颜展自讨没趣,也不出声,抱着沈舒衣大步流星往自己院落里走。
“你怎么这么冷……我的太傅……”
“身子冷,心也冷……”颜展用气音喃喃道,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却沉默着,一如之前的日夜。
沈舒衣不是会说很多话的人,颜展想,便也习惯自己在他身边自言自语。他们总归是夫妻,颜展不啬于说些夫妻之间的漂亮话,他总忍不住想说,想让沈舒衣听。
第二天沈舒衣从学宫回来后,颜展的那些衣服已经被洗衣奴洗完晾好,他便没再费心管这些。颜展的生辰宴事宜几乎占满了他的空闲时间,当他在邀请名单上看到赵家人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颜守伊不知道娘亲最近为什么这么忙,她问沈舒衣,沈舒衣跟她说是因为要给爹爹过生日,可过个生日需要忙到一整晚不回来睡吗?
“我的生日也没见娘亲忙成这样。”颜守伊不解。
沈舒衣刮刮她的小鼻子,皱着眉头假意怒道:“你个小鬼,你才多大啊。”
“那……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吗?”颜守伊问:“生日办得像爹爹那样大!”
沈舒衣摇摇头,将女儿揽到怀里,摇着她的手耐心地告诉她:“不是的。”
“爹爹是咱们攸朝的大将军,在攸朝边境击退了一直以来侵扰我们的蛮人,因为受人尊敬所以他过生日前来祝贺的人会多一些。”
“那么多人来,守伊你想,咱们这个做东的也不能亏待他们,所以爹爹的生日宴就免不了会隆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