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没有催他，只是敲了敲桌子，要了一杯热牛奶，然后把它塞进哈利手里：“太晚了，明早你可以多要一杯热巧克力。”

哈利盯着手里的牛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太顺利了。可同时我又觉得还远不够顺利。”

腾腾的热气扑到他的眼镜镜片上，在地窖常年寒凉的室温下，很快弥漫出一层白雾。

“我总觉得，伏地魔的力量应该不止如此，食死徒也不应该像今天这么好对付。去年被小巴蒂绑架那次好像都比今天要更惊险一些。那么大的阵仗，真的就这么简单地被打回去了吗？”

“我有点害怕，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是被我忽略了的？就像伏地魔突然成了魔法部部长的座上宾一样……很可能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我遗漏了。又或者像苏珊一样，明明之前德拉科提过的，如果我早点发现她姑姑的事情，她今天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可我又想不明白……教授。我不明白伏地魔为什么这么做，我害怕后面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我们。我也害怕会有更多人在这场战斗里丧命，就像克劳奇先生一样……”

透过白茫茫的雾气，他低低地、茫然地说。

手里的牛奶杯被人拿走了。

斯内普把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你害怕的是有人在这场战斗中丧命，还是害怕有人因为你而在这场战斗中丧命？”他语气平淡地问。

哈利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之前每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魔药学教授心平气和地问他今晚想要处理弗洛伯毛虫粘液还是处理青蛙脑浆。

“这有区别吗？”他听到自己呆呆地问。

“事实上，区别很大。”斯内普说，他微微叹了口气，抓着自己年轻的共鸣者往房间里面走：“你搞错了位置，哈利。”

“你没有听懂穆迪的意思吗，老克劳奇是为他儿子而死的。虽然我很遗憾，但你的教父确实还没有蠢到冒然烧别人尸体的程度，哪怕那是一个食死徒的尸体。布莱克这么干的原因只会有一个，这是老克劳奇提前交代过的，他早就在期待这一天了。”

“而哪怕今天还有其他人意外离开，那也不是因为你。伏地魔仇视所有没有跪在他长袍后面的人，你只是其中一个，只不过不幸成为了他最想杀死的人之一。他想要杀死一千、一万个人，你不能因为你排在了第一个，就认为后面所有人都是你的责任。”

“你是受害者，不是加害者。你可以去救那些你力所能及的，但不能把没救成功、甚至是所不能及都当做是你的错。”

黑袍男人的步子很快，哈利几乎是被硬拽着磕磕绊绊地跟在他后面。他的手被牢牢握着，握得那么紧，紧到没有一丝空间能留给颤抖或者战栗。

但斯内普的语调依然很平静，不紧不慢：“我不想评论今天是不是比去年那次更加顺利，德拉科和隆巴顿会很愿意回答你的。当然，也或许格兰杰小姐能给你一个更客观的答案。”

“但如果非要说我们遗漏了什么，或者说伏地魔还在筹谋什么——”他再次微微叹气，“你现在的焦虑、忐忑、害怕，患得患失的不安，正是他所希望的。不论通过什么方式，他希望的就是你孤立无援、头脑发涨，比如——”

“是我们，不是‘我’。”

他把他拉进盥洗室，推到镜子面前。

“我个人很不喜欢镜子，但有时候这是必要的。”

“你自己瞧瞧，看起来精力充沛，对吗？”他轻声说：“再仔细看看你的眼睛呢？它现在甚至不如那条把自己当嗅嗅养的话痨蛇明亮了。”

斯内普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注视着镜子里的他，准确说，是他俩。

“哈利，即使是米勒娃，也会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丢掉羽毛笔，把剩下的事情推给邓布利多。当然，我猜大概率那些事务原本就属于校长本人。”

镜子里的黑衣男人揽住了镜子里的他：“你需要休息，哈利。”

他转身把自己埋进斯内普的怀里，哑着嗓子说：“我好累啊，西弗，我感觉筋疲力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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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福庄园，深夜。

卢修斯·马尔福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前是多洛霍夫递给他的霍格沃茨特快作战报告。

在任务失败并且小巴蒂身亡后，逃回来的食死徒战战兢兢地大气不敢出。好在今天从魔法部回来的黑魔王看起来对抓到波特兴致缺缺，简单丢了几个钻心剜骨就作罢。不过他要求逃回来的食死徒当面向他详细阐述作战经过和问题总结，并且仁慈地给了一晚上的准备时间。

于是多洛霍夫就找上了他。

门打开了，他懒洋洋地抬头：“我不记得——纳西莎？”

他的妻子带着一壶茶和一盘餐点走进来，声音平静地说：“我来给你送一点夜宵。”

他挥动魔杖，把几道窥探的视线挡在门外。

纳西莎缓步走近他：“晚宴上的东西通常都没法填饱肚子，我不希望自己的丈夫饿着肚子熬夜。”

“放心，我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卢修斯继续用自己刻意拖长的腔调慢吞吞地回答，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似乎是在表达逐客的意思。

纳西莎的身体颤了一下，很快稳住：“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卢修斯。”

在她打开门要离开的时候，卢修斯再次开口：“你看起来太苍白了，纳西莎，我需要你照顾好自己。我还在期待一个新的、合格的马尔福的继承人。”

一边说，他一边用一根手指不出声地敲着桌面。

他的妻子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明白。”

在这个小插曲后，卢修斯慢吞吞地打开了多洛霍夫的报告。

十分钟后，他合上了报告。

幸好把德拉科送走了，他再一次庆幸地想。

这么多次交手下来，难以相信在食死徒的认知里，对哈利·波特的评价依然是“运气大于实力，依赖别人保护，会一点小伎俩，只擅长低级咒语（昏迷咒、云雾咒等）的幸运儿”。

梅林啊，那帮傻子对实力的评价只有咒语级别这一个标准吗？

他得好好想个办法，让西茜也提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