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很快飘散出诱人的油脂香气。俞妈妈动作麻利,高级韩牛在平底锅里滋滋作响,很快就煎得恰到好处,香气四溢。她利落地摆盘上桌,招呼着女儿和那位特殊的住客:“允真,玹硕,过来吃饭了。”
允真担忧地看了一眼玹硕。他虽然努力打起精神,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无法完全掩饰。
他戴着口罩,走到餐桌旁,在允真身边拉开椅子坐下,刻意保持着一点距离。
“伯母辛苦了。”玹硕的声音透过口罩,带着病中的沙哑和真诚的感谢。
他看着眼前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的韩牛,胃里却没什么食欲,喉咙也隐隐作痛。
“快趁热吃,补充点营养。”俞明淑把最大的一块肉夹到玹硕面前的盘子里,又给女儿夹了一块。
允真和母亲开始用餐。玹硕安静地坐在一旁,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只是象征性地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口罩严实地覆盖着他的下半张脸。他努力挺直腰背,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但眼神的涣散和偶尔因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他的虚弱。
允真一边回应着母亲关于她近期工作和生活的询问,一边用余光密切注意着玹硕的状态。他过于安静了,身体似乎比之前更沉重地陷在椅子里。
她放下筷子,很自然地倾身过去,在妈妈的注视下,伸出手背轻轻贴上了玹硕的额头——动作熟稔,仿佛做过无数次。
“有点温热,”允真收回手,眉头担忧地拧起,声音放柔,“玹硕,别硬撑了,回房间躺着休息吧,嗯?”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玹硕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对上允真担忧的目光,又飞快地扫了一眼伯母,最终妥协地点点头:“嗯…抱歉,伯母,我……”他想起身,动作却有些迟滞。
“快去吧,身体要紧。”允真妈妈挥挥手,语气里是长辈的体谅。
看着玹硕略显踉跄地走回客房,轻轻关上门,客厅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空气似乎安静了几秒,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俞女士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女儿脸上,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玹硕妈妈……知道吗?” 她的眼神锐利,直指核心。
允真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摇了摇头:“还没有告诉他们。只有身边几个很亲近的朋友知道。”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玹硕的职业……比较特殊,没办法公开。”
妈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允真能感觉到母亲平静表面下的不赞同。
“不能公开…爱豆是不能公开谈恋爱的吧?”她的问题依旧直接,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痛点。
允真心里一紧,母亲果然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在母亲洞悉的目光下,任何粉饰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垂下眼睫,盯着盘子里的韩牛,声音轻得像叹息:“……是的,没办法公开。”
这个肯定的答案让俞明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再追问具体细节,但那份不甚满意的态度却清晰地传递给了允真。
“这样啊……”她沉吟片刻,像是做出了决定,“我知道了。你和玹硕这事,我会跟你爸提一下。”
这个宣告让允真的心又沉了沉。虽然父母开明,但父亲的态度有时比母亲更保守一些。
俞明淑似乎不想在餐桌上过多纠结这个话题,转而抛出了另一个名字,带着几分试探:“对了,之前那个常来找你的小伙子,朴世汶?那个财阀家的……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允真猛地抬头,对上母亲的目光,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潜台词。朴世汶,那个家世显赫、父母眼中条件优越的追求者。
母亲此刻提起他,用意再明显不过——她在比较,并且显然认为朴世汶是更符合世俗标准、更“稳妥”的选择。
“早就不联系了。”允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和冷淡。
虽然母亲嘴上说不干涉,但这份不看好她和玹硕感情的态度,已经像一根小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俞明淑利落地收拾了碗筷。临出门前,她拿起自己的外套,看着送她到玄关的女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极其自然、仿佛在叮嘱天气的口吻补充道:
“对了,女儿啊,你也得注意身体。还有……”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客房房门,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住在一起,别忘了做措施。”
“妈——!”允真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又羞又恼,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母亲这种过于开放和直白的叮嘱,让她措手不及,只剩下满心的无奈。
客房门已经被轻轻推开。崔玹硕显然是听到俞明淑要走的动静,强撑着又走了出来。
他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一些,额角渗着细密的虚汗,脚步也有些虚浮。
“伯母……要走了吗?谢谢您的晚餐。”他努力维持着礼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允真妈妈那句关于“措施”的叮嘱,恰好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本就因为发烧而昏昏沉沉的脑袋,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炭,嗡的一声,热度瞬间从脸颊蔓延到耳根,整个人都懵了。
巨大的尴尬和羞窘让他几乎无法思考,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他只能,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听见。口罩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屏障,遮住了他的窘迫。
俞女士仿佛没注意到玹硕的僵硬和允真的羞恼,只是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说了声“好好休息”,便推门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玄关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允真捂着脸,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玹硕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被点燃的木头桩子,从里到外都在发烫,头昏脑胀得几乎站不稳。
那声直白的叮嘱,像魔音一样在他嗡嗡作响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崔玹硕蜷在沙发的一角,身上穿着宽松柔软的棉质长袖和长裤,本该是舒适的装扮,却因为身体的消瘦而显得异常空荡。布料下包裹的身形单薄得可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允真看着他苍白虚弱、缩在沙发里的样子,心有一种潮湿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