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稍稍亮,马车已经停在令府后门,下人们忙着将行李装车,春日已过,阳光明媚。
令姝系着湘色披风站在檐下,身旁的老管家躬身开口:“老爷昨天深夜递了口信,说他一切都好,还望夫人和姑娘不要担忧。他已经打点了沿途的驿站,姑娘只管放心的去,待到京中事定,他亲自去接您回来。”
令姝望着皇城的方向,眼里满是担忧,昨夜皇城动荡不安,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出,太过异常。”
“我知晓了父亲可还有别的嘱咐?”
管家抬头瞧了一眼令姝的神色,低头说道:“传信的留下口信就急急忙忙离去了,并没有其他吩咐。”
令姝点头,带上锥帽朝马车走去,吩咐道:“我此一去,家中一应事务都交给你了,你好好守着府里待父亲归家。”
“姑娘放心,老奴定不辱命。”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许是得了令父的吩咐,官差并未为难直接放行。令姝打开窗户朝身后看去,并无人影,她遮住眼中的落寞放下车帘。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令姝抬眼望去,是半年未见姜沅。她正等在茶铺外,朝令姝挥手。姐妹二人久别重逢,自是有许多话要述说。
姜沅:“姝儿,你此次回京怎未告知我?”
令姝拉着她的手带着歉意:“沅姐姐,我此次回来事出有因,加上并不久留,所以没有通知京中的好友。”
姜沅叹了口气:“如今京城局势复杂,确实不好久待。”她望向一侧停着的几辆马车询问道,“你这是带着伯母去哪?”
令姝解释道:“我母亲生了病精神不太好,我打算带她去江南疗养一阵子,等京城安定再回来。”
姜沅示意身后的仆妇将包袱拿上前,“也好,我今日是听闻你回来了又要走,特地在此地等你,这是我备的些物什,你拿去路上用。”
姜沅凑近令姝耳边低语几句:“宫中老太妃给我家递了消息,陛下无事,晋王已经伏诛,你父亲也安好,你放心吧。”
令姝甚是感激,“沅姐姐多谢你,你等我回来,好生招待你。”
两人一一话别,令姝回到马车,朝姜沅挥手,“回去吧,沅姐姐。”
令夫人抱着襁褓轻声哄着,问道:“是姜沅吧,你们怎么不多叙会话?”
令姝回答:“时辰不早了,我已跟她约定好来日。”
令夫人点点头,不再多说。
行至城外五里亭,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音清透异常耳熟。小桃在一旁疑惑道:“姑娘,这好像是明州的乐曲,祭典上有听过。”
明州?令姝心绪起伏叫停马车。
“停车!”
她下车朝奏乐的地方走去,八角亭内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正在弹曲,她心下失望准备转身回马车上,余光看见八角亭后小土坡上立着一个人影,那人身姿挺拔,眉眼清俊。
二人隔空对视,缓缓落下的竹叶随风舞动,直到身后马车传来呼喊声,她不舍的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马车继续朝着前方驶去,身后程朝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变为黑点消失。
程朝看着令姝的马车渐行渐远,他慢慢收回视线,身后出现一人低语:“程大人,王爷有请。”
——
朱雀门东边的私宅位置隐蔽,正堂内,定王坐在主位上擦拭手中的宝剑,程朝上前行礼垂手立在一旁。
定王放下刀刃示意程朝落座:“昨日一局凶险万分,若不是你提前识破陛下装病一事,只怕我们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不过本王很好奇你是如识破的?”
程朝:“回王爷,臣提前向晋王捅露瑞王下毒一事,借此机会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懂药理的细作,昨夜围宫之前那细作向我传信,龙榻之上的人虽病重,十指却并无充血迹象。曼陀罗毒无明显异常,只中毒之人十指充血泛红。”
定王赞叹的开口:“你年纪虽轻却心思细腻,智绝无双。若不是你及时传信,只怕昨日我也要陷在那里。”
程朝连忙起身道:“若无王爷支持,下官难成气候,只有一点下官有些存疑?”
“你是想问令学章为何能全身而退不受牵连吧?”
定王意味深长的露出一个笑容:“令学章能在官场纵横怎么多年怎么可能只押一个宝,你可知晋王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破釜沉舟,那是因为令学章将他的一应罪证全部递给了瑞王。”
程朝低头沉思,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这么说来,他投靠了瑞王?”
“投靠?不尽然,昨日父皇将晋王党全部下狱,独独没有动他,想必这局是他同令学章一起做的。”
“天家无父子,此言果然不假。父皇啊父皇,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疑心甚重,不信任何人!”
这话程朝不能接,他静静站在一旁,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令姝。江南路远,此去他们二人又是三月不能再见。
定王俯身抽刀,飞身落入院中舞剑,刀光剑影,落梅纷纷。一舞将毕,定王手挽剑花收剑入鞘,气息依旧平稳:“是我们小瞧了他,他表面上效忠晋王,私下投靠瑞王,实际上是皇帝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