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目光放到那张画像上,墨迹干透,黑斑仿佛早已渗入她的脸颊。
手指轻轻抚过那画像边缘的名字,感受着墨痕的微微凸起,他的眼中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只是缓缓看向那三个字,谢玉真。
......
衣袂飘然,谢玉真感觉宫道两侧的花开得比之前更漂亮了,姹紫嫣红在她眼中怒放。
回想起方才的举动,谢玉真不禁唇角上扬,画像上的她脸上有那么大一块黑斑,想来除非梁帝眼瞎不然是不会再看上她的。
想要摆脱炮灰的命运活下来,第一步就是要远离梁帝,他就是她危险的直接来源。
穿过朱红的宫墙,层层叠尽,垂柳随风摇摆,碧绿的叶子细细长长,谢玉真走进一条狭长的巷子。
青灰的石板略微有些磨损,不似先前宫道的宽阔平整和日光照耀,这里的颜色是带有着昏暗幽深的。
同是涂上朱红之色的墙壁,但这条巷子却仿佛与先前见到的梁宫是两个地方。
梁宫中有东西两条朱雀巷,像谢玉真她们这样入宫不久还没有被召幸的女子都住在这两条巷子中。
谢玉真走向东朱雀巷里一处毫不起眼的房屋,她轻轻推门而入。
等待她许久的陈媛姬看到她回来,顿时眉眼弯弯,笑着说道:“玉真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这么长的时间没人与我说话,闷都闷死了。”
陈媛姬说完话还俏皮地眨了眨眼,谢玉真从她的精致小脸上好像读出了一种撒娇的意味,不禁莞尔一笑。
东朱雀巷里是两人住一间屋子,入宫一个多月以来她和陈媛姬同住于此,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她们两人是室友。
她这位室友性格很好,心思也单纯,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谢玉真坐在案几之前,陈媛姬也立刻凑了过来,她拉住谢玉真的衣袖,分享起她今日的见闻。
陈媛姬浅浅笑着,又往前离谢玉真更近了一些,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她小声道:“玉真姐姐,今日画像我竟偷偷看见咱们隔壁的丁玉华给张画师塞了二十两银子让他将她画得美一些。”
谢玉真眉毛微挑,她对这个消息毫不意外,毕竟这次画像是短期之内唯一可以接触到梁帝的方式,丁玉华给张画师钱让他给她好好画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拉住陈媛姬的手,谢玉真漆黑的眸子中泛起一丝温和,她道:“媛姬,后宫中的女子这么多,丁玉华想通过画像让陛下早些注意到她也是无可厚非呀。”
陈媛姬笑着挺了挺腰身,“是啊,所以在丁玉华之后我又给张画师塞了二十五两银子让他把我画得比丁玉华更美。”
陈媛姬笑得花枝乱颤,她语气之中对自己这一做法颇为自得。
谢玉真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媛姬见谢玉真笑出了声,便接着道:“玉真姐姐你笑什么啊,要不是当时我身上只有二十五两银子我肯定再多给张画师一些。”
“你给张画师那么多银子也不怕亏了,万一他手笨再怎么画也画不出你的美貌怎么办?”
陈媛姬撇撇嘴,道:“那我就找他算账,他拿了我多少银子就给我还回来多少!”
谢玉真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逗得更乐了。
但笑过以后心里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悲哀,只因为梁帝的一道命令,梁国各地的美女就被源源不断的送入后宫,在这里,美人如云,若不能得到宠幸被封为嫔妃,便只得老死深宫,终其一生被困在这条狭长的巷子中。
日已西斜,昏黄的颜色在窗外那条幽深的巷子里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孤寂无人,这个时候的朱雀巷最是寂寥,望着那空旷的长巷,谢玉真的心里不由平添几分落寞。
陈媛姬也注意到了她突然低落的情绪,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向那窗外。
看着那略有些荒凉的景象,陈媛姬的眸色沉了沉,她空灵的声音传入谢玉真的耳朵,“玉真姐姐,在入宫之前,我竟不知道皇宫中还有像朱雀巷这样的地方,我以为后宫中的女子都像那些娘娘一样住着富丽堂皇的宫殿,身上穿着华美的衣裳,平日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谢玉真回头看向陈媛姬,一向乐观开朗的她罕见的情绪有些低沉。
正欲说些话宽慰她,陈媛姬脸上的失落很快消失,转眼之间又换上了平日里言笑晏晏的模样,仿佛她刚才消沉的表情是谢玉真的错觉。
笑起来的陈媛姬眼睛像是弯弯的月亮,她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谢玉真的肩膀,“玉真姐姐,你就放心吧,有了张画师给我画的画像,陛下一定很快就会注意到我的,若我被册封为嫔妃就可以搬进比这里大几十倍的华贵宫殿了,到那时我一定不会忘了姐姐,我要把姐姐从这里接出去与我同住。”
谢玉真听到她这番话,也是笑了起来。
陈媛姬见谢玉真勾唇轻笑,好似暖玉生彩,芙蓉展露,一时间妍丽异常,即便屋子里昏暗但她却令人移不开目光,狭小简陋的屋子仿佛因为她这一抹笑容多了几分颜色。
凝视着谢玉真的脸颊,陈媛姬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变得喜笑颜开,对上谢玉真的眼睛说道:“刚才是我托大了,以姐姐的容貌想来应该是咱们这一批新人里面最先得陛下召见的吧,到那时姐姐可别忘了我,咱们姐妹可约定好了,不管谁先得了富贵都莫忘另一个人。”
谢玉真柔和地笑着回应陈媛姬,但心里却道恐怕她是不会再与梁帝有什么瓜葛了。
梁帝此人对于她来说太过危险,若想保命首先必须离他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