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高厨子没找到的螃蟹,并非分到了其他贵人居所,而是在满庭芳中?”盛景行接着说道,“宫中每日耗材皆有详细记录,他又如何运走?”
有人帮他。
或是说,有人指示他这样做。
亦或是,他想阻止人这样做?不对,他一个小小御厨,哪里有这样的胆子能耐。若真是加害圣上,得利者又会是谁?
这是贺元棠想不明白的一点,可是与高厨、与满庭芳、与尚食局都有关的,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满庭芳的螃蟹先前都由高厨子掌管,苏掌柜只知进了多少螃蟹,这螃蟹究竟有几只好的几只坏的,成色如何,做出来的菜怎样,养在哪里,用何种方法养,都只有他一人知晓。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谁。我与他相识二十余载,他是什么德行、有什么弯弯绕绕,本王岂会看不出来?”
太子嘛,都不用叫他怀疑,他就是那样。自己这皇兄受母后控制了二十多年,并非没有鸿鹄之志,就是羽翼被长久压抑着,偶尔想要舒展,总显得鲁莽了些。
不知这小娘子是何时关注的这事,先前码头有一人刺杀,可是给他塞了个好东西。除却她与自己心爱之人有几分相像,可是也同她一般灵巧智慧?
稍加点播,或可为他一用。
“殿下这嘴可真厉害,”她浅笑道,“这可不是民女说的,民女只是心有疑惑,向殿下请教一二。”
“能有小陆公子的嘴厉害?”
陆伯之...陆伯之说了什么...
盐。
“殿下早有所疑满庭芳的吴盐?民女也想与殿下说此事,不过民女今日到底只是有所怀疑,楼中盐究竟如何,还得回去细细查看。盐和蟹菜二者密不可分,此二事之间或亦有干系?”
盛景行耸耸肩,不置可否。
“本王随口说说,小娘子莫要当真呀。”
说罢,抬手伸了个懒腰,拍拍一侧的腰垫斜躺下去:“这车也太难坐了,你得回去找月茶娘子要壶好酒来赔本王。”
将将还颇为正经的人,此刻又变成了一个泼皮无赖,这宁王殿下莫不是被人夺舍了?
“殿下...”
忽的,马车停住了,车中人往前倒去,盛景行“哎哟”一声,磕在地上。
“长卿,你这怎么驾的车。”
男声传出了车门,长卿回头小声道:“有...有一个小孩突然摔在车前。”
贺元棠扶稳车壁,推开小门向外看,一个衣衫单薄的妇人按着摔倒的孩子跪在地上求饶,她说自己没看好孩子,冲撞了贵人。
“阿婶,快快起来,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可有摔着哪里?”她看着满面尘灰的女人,和她身旁抬头不敢哭出声的孩子。
长卿跳下车去将二人扶起,才发现小孩的腿擦在地上流了血,孩子手脚冰凉,鼻涕凝在脸上,看着跳下车的大哥哥和车里探出身子的大姐姐不敢动。
贺元棠摸遍了身上,找出一些碎银铜板递给长卿:“婶婶,我身上只带了这点钱,您快带着孩子去看看。”
冷风从推开的小门蹿入,盛景行爬起来看着她的背影。
妇人连连摇头,她再三坚持下才收下银子,磕头道谢。
“不必了不必了!外头风大,您快些回去吧。”
街边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似乎认出这位小娘子来,目送着妇人与孩童起身,那侍卫翻上马车起驾。
大街上的热闹继续,年味很快盖过了方才发生的小事,叫卖声、吆喝声,街巷中偶尔传来的爆竹声此起彼伏,
关了门坐回车中,她发现盛景行一直盯着自己。
“你这么有钱?给别人了,自己不过了?”
“哎呀这...千金散尽还复来嘛,只是...只是民女没有千金罢了,确实只有这点钱...嘿嘿”她说得越来越小声,若非披风是殿下送的,只怕是连披风也要给出去。
他闭目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中的一根弦却好似被某句话拨动,很多年前,自己一无所有之时,也有一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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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一人递了折子到案上。
那人不停摩挲着纸上小字,缓缓开口:
“她还有个兄长叫贺元毅,在学宫念书?”
“正是。”
点点头,那人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