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杨询推门而入,顷刻间发出了浑厚嗓音所能做到最尖锐的尖叫:“霍总我来了!哦天啊——!”
地上放着把手枪,病人嘴上有血,还哭了,可他不像受伤的样子,而另一位,看来血是从她身上来的,她的锁骨被霍琛咬伤了,天啊,已经谵妄到咬人的地步了!
杨询接连大吼道:“氟哌啶醇给我!还有绑带快快快!别忘了冰袋,赶紧给你们老板的堂客冰敷,止血后用生理盐水清洗!动起来各位!”
管家冲上去快准狠地对着霍琛的后颈扎了一针,霍琛很快就翻着眼睛晕睡过去。
其余人手里拿着绑带,这是防止霍琛清醒后再次做出失控行为的最有效的措施。
“等一下!”叶容抬手制住众人的动作,将霍琛挡在身后,“他已经昏过去了,别这么对他!”
“别把他绑起来,别用绷带困住他,也别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注射各种镇定剂。”
别像对待低下的非人类动物一样对待他。
“可是!”杨询不得不说,“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每一次都会转危为安的,你这一次放纵他,下一次呢?这次是枪,下次就可能是匕首、弓弩!而且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们,他需要住院,平和安稳的环境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
“别这么对他,他不是需要被驯化的动物,别这样……他注射了太多镇定药物,还有数不清次数的电休克治疗。他癫痫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所有的治疗都是为了控制他的病情,你一个外行,我想还不由得你来评价、裁定我对病人的治疗方案吧!”杨询毫不客气地说。
他不只是为了霍琛的病情考虑,其他人的安全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把,霍琛就是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伤人、杀|人,他当然不能放任他任性的作为。
“可我不允许,”叶容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是医生,你考虑的事情很多,而我只在乎他,谁都不能把他送进医院。”
杨询盯着她笃定的神情,忽然觉得很荒谬,她以前可是恨死霍琛了,甚至还给了他一枪,可现在却对他百般维护,女人的心都这样善变吗?
空气中凝固着僵持的氛围,叶容冷峻的目光钉在杨询那张颇为正气严肃的脸上,她抿紧嘴唇,那条直线诉说着难以形容却又不容拒绝的魄力。
杨询盯着她看了会儿,最终无奈地举起双手,“OK,我认输,只要你能承担得起后果就行,”他转头对佣人们说,“以后他们两口子的事就别叫我了,你看看这里需要我吗?”
他心里还是有股气,说话也带刺。
“当然是需要的,”叶容对管家说,“去拿来吧。”
管家很快就取了两支酒回来。
杨询看也不看,撇嘴道:“不用了,消受不起。”
他还是气愤,怎么能不相信他的治疗方案呢,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叶容说:“麦卡伦和山崎……”
杨询立刻转身从管家手里接过,不过还是撇着嘴,“好吧。”
话听着勉为其难,行动却非常主动。
杨询护着两支酒离开了,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我丢啊。”
叶容让管家一行人把霍琛送到次卧去,主卧现在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在这入睡。
“叶小姐,您的脸先冰敷一下吧。”管家递过冰袋。
“一会儿吧。”叶容关上房门,倚在床沿上,屈起腿,撑着手肘,就着窗外蓝色的月晕打量起霍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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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琛情绪失控爆发的频率并不高,只要规律地服药,绝大部分的暴动是可以抑制的。
叶容未曾谴责过他一句话,他也闭口不提,两人就此将事情揭过。
他们还是过着如过往一般的生活,叶容陪着霍琛去公司,出差,做美食,两个还去看了比赛,做了手工。
霍琛做了一副手工挂毯,是叶容的模样,她穿着墨绿色的长裙,脸上带着静谧的笑容;叶容手艺并不太好,只做了简单的两枚戒指和一朵看着像玫瑰的花。
书房的挂毯复刻出叶容姣美的容颜,霍琛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比两年前看上去成熟多了,身上没有了青少年时期那种特别的生命力,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坚韧的双眸。她总是给人一种无法承受,却又奇怪地无比坚强有韧劲的感觉。
管家准备好霍琛需要服用锂盐和氟哌啶醇,用一种极为合适的力道敲响书房门。
“霍总,您该服药了。”
“进。”
霍琛接过水杯,温水在杯壁上蒸腾出薄薄的雾气,他吞下一把药丸,将水杯随手递给了管家。
“她今晚睡得很早。”霍琛说。
管家斟酌道:“叶小姐傍晚时就说头疼得厉害,吃过止痛药和平时服用的软骨素钙片就回了卧室,没再出来过。”
“她那天说了什么?”
管家明白老板的意思,“她让杨医生不要给您上绑带,杨医生对她的命令感到不满,并且提出您需要住院做进一步的治疗,但再次被叶小姐拒绝了。”
霍琛嘴角勾出一个单薄的笑容,“行了,出去。”
“霍总,您也早些休息。”管家说罢离开了书房。
霍琛冲完澡,打开床旁的落地台灯,叶容已然入睡,霍琛上了床,看着侧身熟睡的叶容,凑上去吻了下她的侧脸。她手压在脸下,展露出了他们铂金订婚戒,上面还有他们名字的缩写。
叶容忽然皱起了眉头,身体打颤,霍琛轻拍她的后背,心里有种安抚小动物的感觉。
他的视线落在她脖颈的淤青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但她脖颈上还是残留着那晚的伤痕,现在已经变成紫黑色了,像手艺极差的纹身师做出的难看的图案。
霍琛眯起了眼睛,他想现在是到了清算的时刻了,他之所以忍到现在,主要是前段时间霍远为盯得太严,他不能贸然出手,而现在霍远为已然放松对他的监视;再加上他与叶容的订婚,以及成家的念头,霍远为也觉得他稳当了些,也就撤掉了人手。
他的脖颈、锁骨、胸膛以及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弹片击中造成的伤口,他永远都忘不了恢复期间皮|肉瘙痒难耐的痛觉,随之而来的还有屈辱,他居然被该死的项翊谋算了。
暗色的房间里,霍琛深黑的眼眸在落地灯和煦的光芒下折射出苍白的圆点,他的眼尾上扬着,瞳孔由于情绪的波动而缓缓缩紧,像是地狱中恶鬼的眼神,他看着墙上的横刀抖落出诡谲的光芒,许久后陷入黑沉的梦境深渊。
夜色幽深,漆黑如地狱深处,窗外传来凛冽寒风独有的刺破空气的尖涩的声音,仿佛能闻到凛冬时节一层层雪片的气息。
原本陷入沉睡的叶容徐徐睁开了眼睛,霍琛规律的呼吸声从她头顶传来,他的手臂搭在她的小腹处,有一个向内收的动作,他的体温传导到了她的身上,给她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她头往上抬,褐色的瞳孔在漆黑的房间内几乎不可见,只是隐约听见床笫间隐秘的动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