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知道,向阳下界去了,去往了那颗已经开花三次了的古桃花树下。
它会来吗?
它还愿见它吗?
它等着等着,终于,它等到了带着铃一起来到这委员会的向阳。
“开始吧。”
它压下思念,以神王的身份,宣布会议的开始。
……
真奇怪……
它明明是想先和它打个招呼的,不需要多久,只需要它再喊出它的名字,就可以了……
这是尘曦第一次感受了它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的酸痛感。
天界因为拖了太久,导致即使是有向阳的加入,也难以挽回败势,似乎看上去注定了要被那些后天神灵毁灭。
澈身受重伤,即将陷入沉睡那天,天界两大神王都来送别它了。
神王尘曦送来的是很官方的问候,向阳送的,是一朵花。
那天,向阳换上了久违的黑色神王服,极其郑重地,手执一束红花,来到澈的神居里,在众神的注目下,将这朵美丽的红花放到了它的手心里,说:“别担心,澈,你不会是孤独的。”
“那你到时候来接我好不好?然后,你再送我一朵花。”
水晶床上,澈艰难笑道:“谢谢你,向阳,愿我们还能再见。”
澈就这样闭上了它的眼睛,一睡就是几万年。
天界主神接连的阵亡,让所有幸存的同族都开始不安起来,理智计算着天界最多还有多少天,就会完全崩坏。
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有虚,这个还在隐藏的真正凶手,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没有死亡的生命,无法称之为生命。”
“或许正是有这样的一天,吾等众神才觉得自己确定实实在在活着,同为生命的一份子。”
虚和向阳的关系,并没有后世人族猜测的那般好。
除开尘曦,向阳几乎只和几位初始主神有交流,而虚,只不过是众神的一份子,是天界众多执法官的一员。
它就没和向阳单独相处过。
虚当上天界执法官的第一天,它在偌大的执法部门里,不小心迷了路,正打算找个同族问路时,它看见了向阳。
那天,向阳独自坐在执法部门新修的休息院里,无聊看着天边的彩霞,然后它的副官,初代火系主神炎,突地出现在它背后,用厚厚的公文敲了一下这个单纯神明的小脑袋,“工作。”
炎向来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说清的事情,就绝不会说第二个字。
向阳一下子就跟垮了似的,趴在石桌上,说:“我不想干这种事情。”
“右转,神界委员会。”
尘曦就在那里,你要是不想工作,就去找它。
那还是算了。
向阳一下子有了工作的欲望,起身,收好椅子,和炎并肩走在了前往执法院三楼的路上。
虚只凭这一个并肩的动作,就看出来了向阳并非普通神明,因为天界虽然没有人间的阶级概念,但是出于对主神和前辈的尊重,走路时总会和它们岔开一点点距离。
所以能够和对方并肩行走的神明,必定是它的同级。
众神对待自己的工作从来不会拒绝,它们认为为自己的家园和同族工作,那是理所当然,是它们作为神明本身要履行的职责。
但向阳却拒绝了。
虚喜欢特别,发自真心觉得会拒绝的向阳,才算真正活着的神明,而不是万物意志的化身,向阳就是向阳,是一个独自自主的存在。
并且不仅仅是向阳,所有生灵都应该是这样独立自主的存在,会哭会笑,会拒绝会讨厌。
神灵大多觉得地界上的人族,愚昧又无知,贪婪成性,只会在自己觉得不公平的时候要求公平,而面对别人的不公平时,选择视而不见。
可虚觉得,人族才是真正生命的宠儿,是生命两字的代言人,是它们的母亲,云梦泽真正的孩子。
因为如同光离不开暗,暗离不开光一样。
美也离不开丑,丑也离不开美。
你不能光赞扬生命的美,而忽视生命的恶。
没有死亡的生命,才是真正虚假的生命。
虚想带领众神完全进化,成为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生命个体,而不是没有感情的机械。
而对于它这个远大的理想抱负,它可以只是薪柴,是垫脚石,因为对虚而言,即使是它死了,只要它的理想真的被它自己或者谁实现了时,毫无疑问,它赢了,它才是真正的最后赢家。
所以面对向阳的复仇,虚没有跑,也没有反抗,因为天界众神在这场八万多年的战争里,终于都学会了情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