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辛、辛大人?
京城来的辛大人?!
辛墨穿着青蓝色的外衫,那料子,那颜色,在乡野十分罕见,荣枝记得很牢。
因此,在夜色、雨幕和彩灯的氤氲下,辛墨的身姿也格外显眼。
尤其是——他还在持剑与人打斗。
……剑?
荣枝一下子就认出了辛墨,她惊讶地盯着他那边看,一时有些看入了神。
就连刚才心里极致的恐惧,似乎都散去了一些。
为何……
为何打起来了?
辛大人……怎么会挥着剑在和人厮杀?
……
突然间,荣枝想到了什么。
她立刻感觉,天空此时的又一道惊雷,就像直直劈在了她的头顶——
那,裴先生呢?
……阿占哥哥呢?!!
她人还呆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一是害怕地上那具尸体,二是她还很清醒地记得先前的窘境——她一个跛脚女子,纵然勉强过去了,只怕也帮不上忙,还会添乱。
可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飞散开来。
她牢牢注视着辛墨那边的情况,很快就敏锐地发现,正在与辛墨打斗的黑衣人,和地上的这具尸体……很像。
都是一身黑,蒙着头巾——很像说书摊上听到过的,“夜行衣”。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这些黑衣人?
突然出现在庙会上……是要做什么?
会跟辛大人打起来……
就算荣枝对复杂的世事所知甚少,也能想明白来者不善。
她再次紧张起来,眼见着辛墨击退了那名黑衣人,但很快,又一个黑衣人向辛墨冲了过去!
辛墨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在夜色和雨水中也格外显眼。
他的动作飞快,挥舞之间,荣枝甚至看不清,那剑影,究竟是如何击退了敌人又不伤到他自己。
但她确信,大家从草庐往这里坐车来时,辛墨随身,是没有带着剑的。
剑,又是从何而来?
辛大人……听说是个文官,原来还会武吗……
“有刺客!!快!保护大法师,疏散百姓!”
似乎是衙差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递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听得荣枝目瞪口呆。
刺、刺客?!
那也是她从小到大,只在镇上的说书摊听过的字眼。
一个平平无奇的春日,荣枝却好像经历了很多这辈子“头一次”遭遇的事。
京城大官,大浮山庙会,神女娘娘,刺客……
刺客……这种听起来就离她很遥远的行当,怎么会出现在大浮山?!
荣枝虽然还是很怕,但她此刻更多的是担心。
她一边留神尚在激战的辛墨,一边四处张望,想找到裴晟和裴老,也想找到小春和二虎。
而裴晟这边,自然也听见了“有刺客”的呼喊,他原本平静的心不免乱了几分。
他和裴申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讶异。
刺客?
来大浮山庙会行刺的刺客?
刺……谁?
衙差们喊的是“保护大法师”,可裴晟觉得奇怪,虚邬常年只在浮光寺里礼佛,不问世事,每年抛头露面的时机,也就是主持一次庙会。
若说“机不可失”,倒也合理。
但——
杀虚邬大法师,有什么可图的?
杀了他,浮光寺还是会换一位新住持,百姓还是会继续供奉香火。
杀了他,也并不能动摇浮光寺在民间的声望半分。甚至,还会再给浮光寺添上一笔“大法师为民祈福却不幸遇刺”的声名。
除非……
是,皇权?
若刺客的目标真是虚邬……
若刺客真是朝廷派来的……
那,浮光寺惯常不给朝廷面子——这是裴晟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可裴晟几乎立刻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且不说,当朝皇帝本就敬重出家人。
就算没有对佛家的顾忌,只怕也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冒着让一城百姓和许多香客陪葬的风险,只为了杀一个和尚。
尤其,在如今的岑国。
岑国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都很乐于歌颂皇帝陛下治下的美好生活。
贸然派刺客生出事端,于朝廷又有何利?
何况,皇帝白檀,年少登基,英明宽仁。
治国十余年间,至少据裴晟所知,是深受百姓爱戴的明君。
即便皇帝真的对虚邬有所不满,对付区区一个民间的和尚,朝臣们也多的是手段和方法——让一切既顺理成章,又不留痕迹。
派刺客暗杀……还是在人山人海的庙会上行刺,实在过于冒险了。
「不会。不会是朝廷授意。」
裴晟心想。
那这些刺客的来意和幕后黑手,就更令人疑惑了。
大浮山庙会久负盛名,今年更是因“神女娘娘”的吸引,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人。
莫说淮安当地和附近的百姓了,就连像辛墨这样,从京城远道而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在少数。
那么,刺客的目标……
究竟是谁呢?
裴晟对朝堂的事了解不多,仅有的所知,都是这两年里,听裴申偶尔谈起的。
可他却对耳闻下,京城的权斗之事极为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