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成欲言又止,“其实……就是……哎呀!算有事,也算无事。”
薛鸣飞看着方大人那宛如尿急却尿不通畅的模样,终于挺了挺胸膛,打算接着往花车外面走。
路过方大人时,他还故意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既然是可有可无的事,属下就先去夜巡了。大人早点歇下吧。”
说罢,他迈起阔步,就真走了。
独留方大人继续站在廊中,苦苦挣扎。可仔细一品薛鸣飞的话,方成反而灵光一现,迷茫的眸子里也迸出了智慧的光。
对对对,可有可无……可有可无!
“可有可无”好啊!
——他就当没看见好了。
原先他还犹豫不决,想着,要不要把方才的所见……去同裴大人说一说?
如今却被薛鸣飞意外点醒。
有什么好说的?!
是告诉裴大人,说他的儿子亵渎了辛大人?
还是……说他手底下的衙役小伍,全程都在欣然旁观,还看得挺投入?
方成吓得连连摇头。
算了,他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
放下了这桩心事,方成倒真觉得有些乏了,明日还要接着查刺客的案子,他打算先去茶室里的躺椅上歇一会儿。
他沿着薛鸣飞离开的路线往里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廊道之中。
而此时的裴晟,还在雅间里艰难而尽职地给辛墨喂药。
好不容易,将一整碗清热药喂完,裴晟觉得,自己的口窍里已经苦得发麻。
这药真是他开的?
早知道,就加点祛苦调味的药材了。
小伍似乎完全适应了在旁协助兼打气的角色,他笑眯眯地接过空碗放回食案,很快就把另一碗药汤递到了裴晟眼前。
裴晟:……
兴许是他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小伍又怯生生地问:“怎么了公子?这碗不喝了吗?”
……喝。
喝喝喝!
歇一下还不成了吗!敢情不是你喝。
小伍这话问得,就像该喝药的人是裴晟一样。
裴晟心里一阵懊恼,他想收回先前草率的判断——这衙门里,还是有比较讨嫌的人的。
但赌气归赌气,他明白,小伍比他,更盼着辛墨快点好起来。
毕竟,淮安县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大官,方大人连个招待的机会都还没捞着,人就伤成这样了,他肯定没少对着小伍他们唉声叹气。
于是,裴晟接过那碗已经放温了的补气药,打算一鼓作气,照着刚才的流程速速喂完。
他这次猛喝了一大口含着——有了喂第一碗的经验,他对如何慢慢把药吹送到辛墨口中,已经有了心得。
如果能每次多喝一些,他要反复去……“亲”那人的频次,就会低一些。
每次喝完了药含在口里,再俯身低头去找辛墨的嘴唇时,他总觉得心口处震得厉害。
想来是身体真的有恙了,他必须速战速决。
小伍冲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来吧!”
「……来你个头,又不是喂你。」
裴晟鼓着腮帮子,差点翻了小伍一个白眼。
他低下头去,再一次和辛墨双唇紧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又或许是他这样重复过好几次,已然适应了,不再那么心慌如擂鼓。
他总觉得,辛墨的唇,已经不似最初那么滚烫。
不仅没那么烫了,好像……随着药汤在他们唇间的流动,辛墨的嘴唇,也没最初那么干燥了。
这是好兆头,说明他此时的体温,已经不那么滚烫吓人了。而且,裴晟在清热药喂到最后一口时,似乎还感到,辛墨主动吞咽了一下。
喂最初的几口时,他还要稍微捏一捏辛墨的两颊,辅助他将嘴里的药汤往喉咙里咽下去,还得留心收着力气,生怕哪一下捏猛了,直接把人呛住。
人在意识昏沉的时候,如果被呛到气腔,是极其危险的。甚至有可能,连呼救的反应都做不出来。
因此,裴晟每个动作都格外小心轻柔。
跨过了前面那一碗的坎坷,裴晟无论是喝药、上嘴、吹送,皆能一气呵成,已经愈发熟练。
更难得的是,辛墨好像也开始适应了他的节奏,每次感应到裴晟的嘴唇贴上来,他就会作出回应般微微张开嘴巴,让裴晟后续的喂药更加顺利。
怎么说呢……裴晟觉得有些好笑。他和他,竟然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配合得渐入佳境了。
第二碗喂起来,果然更顺畅。
裴晟喝到第四口的时候,就发现药碗已经见底了。
小伍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公子!你真是……天赋异禀!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成为神医!你知道吗?当初我娘这么给我喂的时候,一碗药,折腾了整整一夜呢!”
……裴晟差点把嘴里的药汤一口喷出来。
「我谢谢你。你还挺会夸人的咧。」
这个小伍,得亏是个衙役,要干的大多是体力活。否则,凭他这张嘴……要是哪天惹恼了什么达官贵人,还喜滋滋地给人竖大拇指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伍能这样“童言无忌”地与人攀谈,可见……那位方大人,应当算得上是一位仁厚的上官。
裴晟收回落在小伍脸上的目光,再次低头去给辛墨喂药。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比先前种种尴尬加起来还要更尴尬的情况,出现了。
辛墨……居然在他俯身将唇贴上去的那一刻,睁眼了。
四目相对。
裴晟惊得整个人都愣住了,连药也忘了喂,就那样和辛墨嘴贴着嘴,直勾勾地看向对方。
裴晟一个不当心,自己把那一大口药汤咽下去了大半,立时被苦得回过了神,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煮沸的锅里,顷刻间,便红了个彻底。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可他能感觉到,耳根,好像被点燃了一样,烫得他几乎怀疑,耳朵已经被熔化了。脸也烧得像是熟透了,整个人,霎时被一股汹涌的热血,冲得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