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值得怀疑。”帕瓦蒂说,“嘿,哈利。他们肯放你出来了?”
哈利喘着气跌进扶手椅中:“我已经喝了三杯南瓜汁,回答了同样的问题起码二十遍。也许我们该发个公告什么的,这样就不会有人再问我蛇怪眼睛是不是发红光了。”
他同情地看向人群中心。罗恩还在包围圈里,正起劲地和好几个人描述着什么,刚好转过脸来。
“赫敏!”他用力招手,“你见到那只蛇怪了,跟他们说说那只怪物——”
她拉下脸:“噢,别又来一遍……伊莱恩?”
我早已闪到了扶手椅背面。
“格兰杰,原来你在这里!”那些人不肯放过机会,几下就把赫敏和帕瓦蒂都拽了过去,“那条蛇真的有五十英尺长吗?有个拉文克劳说它眼睛里会放出伽马射线,那是什么东西?……”
哈利从椅背上探出头:“安全。”
我躺回椅子里,听哈利讲他上午如何在校长室又撞见了马尔福,出来的时候又如何顺道解救了多比。
“……他就扯出里面的日记本,把袜子那么一抛……你不介意吧?” 哈利观察我的神色,“邓布利多本来让我把本子转交给你,说他研究得差不多了。我想你大概不愿意拿着它,当时情况又紧急……”
“没关系,算是物归原主了。”我摆手,“可马尔福一开始为什么要给我那个本子呢?”
“我也这么问邓布利多。他说,如果成功把杀死拉文德和攻击那些受害者的罪名扣在你头上,会激化不同派系间的矛盾,中立派的态度会摇摆之类的……但马尔福肯定没想到,事情完全没有按他设想的方向发展。”
“他的前东家可不会太高兴。”我挖苦,“我猜日记本对那个人肯定很重要,马尔福居然像丢垃圾一样把它塞给我。”
“……你还好吗?”哈利翠绿的眼睛注视着我,“毕竟,里德尔说你们是朋友。如果你愿意聊聊……”
“曾经是朋友。”我纠正他,“我永远也没法理解那个人。他有多邪恶,多狡猾,我们应该比大多数人都有发言权……但他真的教给了我很多东西,关于那些我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事……”
哈利关切地望着我,没说话。
“但我决定不让这件事影响我太多!”我拍拍他的肩膀,“阿尔伯特会说,人生总是要经历这样那样的事才算丰富。放心好啦,我没事。”
哈利仔细研究我的表情,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轻声道:“那就好。嗯,要抱一下吗?”
“什么?”
温情气氛一扫而空,我警惕地贴紧靠背:“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哈利笑起来,手伸向我耳后,原本束起的头发一下子在脑后散开。
串珠发绳躺在他掌心。
“我原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只有从某个方向看,字才特别清晰……”
我指尖勾起发绳,来回翻看,认出了那份可疑的圣诞礼物。
它乍看之下平平无奇,但转到某个角度时,空中就会出现金色与红色交替闪烁的大字,“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急需一个大大的拥抱”。
几个月前的对白忽然浮上心头。“特定角度……投影……”、“……佩戴者本人不会发现……”
“天呐。弗雷德和乔治。天呐。”我突然感到十分虚弱,又矛盾地萌生出一股把两团红发砸进地里的冲动。
“怪不得……草药课上罗恩肯定是看见了这个……所以那时候麦格教授的咒立停也是……”
我居然戴了这玩意儿整整两天,还在教授们跟前一直晃悠。在密室里,每个我自认为非常帅气的时刻,头上都顶着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
“我居然忘记了,我怎么能放松警惕……这两个人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去和他们决斗——”
“以后再说吧,等你学了更多魔咒……”
“你也有责任!”我抓住哈利的衣领摇晃,“为什么偏偏用了这条发绳?”
“那时候旁边只有它呀,顺手就拿来了。”他任我摇晃,扶了扶眼镜,“我刚才听到他们在下注,赌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罗恩似乎结束了漫长而重复的问答,心满意足地坐到我们旁边:“出什么事了?”
“伊莱恩头顶的字。”
“哦,这个呀,弗雷德刚才还说要继续改进呢,因为角度问题,辐射的范围不够广——”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我对这个世界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哈利显然在憋笑:“……也许是因为它看起来相当无害,甚至还有点……”
“别笑了。”我阴沉地说。
“还有点可爱。”罗恩麻溜接话,“这简直是弗雷德和乔治最洁白无瑕的恶作剧了,你好幸运啊。”
“……我劝你也小心点。”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告诉罗恩,双胞胎对他另有安排。
等到那天,我要对他原话奉还,“你好幸运啊”。
、
没过两天,麦格教授就在大礼堂宣布,六月一日将举行期末考试。
“袭击事件解决了,你们有充分的准备时间,希望大家在这一个月里认真复习。”
除拉文克劳学院以外,所有人似乎都朝这边投来了复杂的目光。
罗恩的抱怨完美传达了那种眼神:“你们为什么不晚点解开密室的谜题呢?起码要拖到临近考试呀。这下可好!”
“再晚一点,学校就要关门了。”赫敏不耐烦地说,“你们不会还没做好复习规划表吧?”
何止——我根本就忘了期末考试这回事!
“听听这是什么话!之前袭击事件那么频繁,谁有心思——”
“你应该在学期开始就计划好一切!”赫敏扬起头,“好吧,让我看看你们的进度如何……”
密室事件的热度还未消退,走廊上经常挤满想提问的人。一堂魔咒课后,厄尼喊住我和哈利,握住我们的手一遍遍道歉,态度十分真挚。
“这人现在看来也没那么讨厌。”我望着他远去的后脑勺,“就是有点愣。”
跟里德尔比起来,厄尼的自我简直显得有点可爱。
周五,我们去拜访了海格。我们闯进密室的当晚,他就从阿兹卡班被紧急释放了。
“我还给你们留了字条,想让你们有空的时候来喂牙牙,好在我没去太久。”海格眼泪汪汪,用一条脏兮兮的大手帕响亮地擤鼻子,“多亏你们打败了那个怪物,我没法想象在牢里多待哪怕一个钟头……”
紧锣密鼓地复习三个星期后,大家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松片刻,因为成熟的曼德拉草制出了药水,城堡再次陷入欢庆气氛。
我们第一时间去探望纳威,但他得知还有几天就要考试后,大为恐慌,好像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醒来。我赶紧告诉他,麦格教授说被袭击的学生不用参加考试。但我们没能聊太久,因为赫敏只要不待在图书馆就会变得格外暴躁。
“说真的,我有点羡慕他。”罗恩望着魔药笔记,神情忧伤。
我看了一眼正埋头默写魔法史时间线的赫敏,小声附和:“谁不是呢。”
最后一场考试后,大家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教授们完全没考虑到我们刚经过这么动荡的一年!”罗恩抱怨,“今年的题也太难了,真希望我能及格——”
“只要不留级就行。”我要求更低,“如果他们允许我用无杖魔法就好了,但麦格教授说我还是得用魔杖,而且实操考试都是一对一,手势动作和咒语没法糊弄过去……”
“总算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哈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现在去哪儿?天气挺好,要不我们去黑湖边晒太阳吧?”
“还有件事没做。”赫敏说,“伊莱恩,东西带了吗?”
我赶紧掏出从科林那里借来的照相机。
“这是什么情况?”罗恩满脸茫然。
“我和邓布利多提过,萨拉查·斯莱特林也许在密室里留下了许多密不外传的知识,但校长似乎觉得很不安全。”赫敏不以为然地耸肩,“但既然我们有一个蛇佬腔,又有设备,还记得路线,没有任何理由不去看个清楚。”
“教授们应该封闭入口了吧?”哈利说。
“现在密室里已经没有蛇怪了,而且部分通道坍塌,她们也许不会采取什么措施……去看看就知道了。”
“但我们怎么回来呢?总不能带着福克斯一起吧?”罗恩挠头。
“你到底是不是巫师?”赫敏说,“用飞天扫帚啊。”
我们选择了最偏僻的路线,拖着从安吉利娜她们那里借来的扫把前往桃金娘的盥洗室。城堡里没几个人,大家应该都在户外享受考试结束的时光。
穿过三楼走廊,我在拐角处瞥见一个身影,匆忙道:“你们先去吧,我马上来。”
“嘿,拉文德!”我喊住她。
那个背影顿了顿,转过身来。
她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虽然脸庞依旧有点苍白。
“你今天回来考试吗?身体怎么样了?”
拉文德略显局促地点点头,避开了我的目光:“……挺好的。”
“我一直想和你谈谈……关于那个人,你知道的。”
她全身都紧绷起来,偏着头不看我,似乎随时准备要后退。
“你不是唯一一个。”
“什么?”
“不止是你。汤——里德尔,他很擅长操控别人,我也曾以为他是个真诚的朋友。邓布利多说,有许多非常厉害的巫师都上过他的当,只要那个人愿意,他可以轻易蛊惑别人,而且他选择把这种能力用在不光彩的地方,达成不正派的目的,所以那绝对不是你的问题,你没有做错什么……我想你需要知道这些。”
她终于抬起头来,愣愣看着我。
“也许你还需要这个。”
我上前一步,抱住她。
女孩僵硬的后背渐渐放松,两只犹疑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轻轻回抱了我。颈间似乎传来极低的啜泣声,我把她搂得更紧一点。
如果双胞胎的恶搞礼物有什么价值,那就是让我重新明白了拥抱的意义。
免费,但非常温暖,令人安心。
两小时后,我们骑着扫帚,从黑咕隆咚的通道中回到了废弃的盥洗室。
“那条蛇肯定发狂了,大厅毁得那么厉害,就没剩下多少能看清的东西。”罗恩掸着袍子上的灰,“完全没必要带八盒胶卷。”
“但我们用掉了一半。”赫敏珍重地拍拍书包,“所有线索都要留下来,你永远不知道那些壁画、雕像和石刻里能挖掘出多少信息,这些可都是宝贵的科研素材。”
“我们应该建议教授们把实物送进博物馆里。魔法界有博物馆吗?”
“据我所知是有的,不过这类物件也许更受私人收藏家的欢迎……”
、
“下学期我们就能读懂了。”我安慰赫敏。
她皱眉凝视着照片上七扭八歪的石刻符文,撅起嘴:“不用等下学期,我已经打听到了古代魔文课的所有必读书目,这个假期就能翻译出一部分来。”
“我们真的非聊这个不可吗?”罗恩歪在车厢座椅上哀叹,“还有两个月可以为暑假作业发愁,时间充足得很,不用现在就开始吧?”
纳威从座位底下爬出来,满脸沮丧:“还是没找到。也许我该写信给教授,请她再寄一份……”
“复印一份不行吗?”哈利说,“或者用我这份,来个复制成双?”
“恐怕行不通。”赫敏终于收起那沓照片,“《禁止在校外使用魔法通知书》本质上是一份施了追踪魔咒的魔法契约,学生签署后生效,让魔法部可以追踪定位到未成年巫师施魔法的位置。所以重点在于那个咒语。”
“如果能在这上面做点手脚就好了。”我不无遗憾。
“……其实,考完试之后我在图书馆翻了很多法条和案例,这份通知书可能有漏洞。”
好几道灼热的视线立刻投过来。
“怎么搞的,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对法规什么的感兴趣。”赫敏说,“好吧……简单来讲,这份契约的漏洞在于,魔法部可以追踪施魔法的位置,但无法辨别是谁用了魔法。去年哈利因为多比施魔法而得到警告就是类似的道理。所以,假设有人在巫师聚集的区域施展魔法,被指控违反《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和保密条例,魔法部只有用闪回咒检查所有魔杖才可能给这个人定罪。这工作量太大了,还很容易出差错,所以没什么人较真。”
一直到从洗手间出来,我还沉浸在惊喜中。赫敏的发现给我指出了假期使用魔法的康庄大道,只要查一查伦敦巫师分布,找到巫师人口密度最高的几个区,就没有人能抓到我。保险起见,我必须只用无杖魔法,这样闪回咒也没法查出什么来……
“尊贵的蛇怪杀手——”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同时也是拥抱爱好者奥尔沃特阁下——”一模一样的声音说。
我本来已经计划好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现在却发现很难发火。
“伙计,她好像有点不正常。”韦斯莱打量着我。
“绝对不正常。我还以为她会直接冲上来咬人。”另一个韦斯莱惊奇地附和。
我叹了口气。
“我不是食人鱼。这件事就翻篇吧,那是你们今年最棒的整人发明。”
弗雷德或乔治的表情好像听到暑假延长了半个月:“什么?我们可听说了,你戴着那玩意儿在几乎所有教授跟前晃了一遍。”
乔治或弗雷德满脸沉痛:“知道我们有多好奇斯内普看到那行字的表情吗?我愿意付出伍德的所有魁地奇赛前训话,就为了见证那一刻。”
“但恶作剧的意义就在于让人快乐,是不是?虽然有点尴尬,但大家都挺高兴的。算啦,我原谅你们。”
乔治惊叹道:“梅林啊,她真的领会了恶作剧的真谛。”
“我都要听哭了。”弗雷德做作地假装擦眼泪,“为了表示赞赏和感谢——”
“我们决定邀请你参加接下来的每一次产品评估检测!”
呵呵。这两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
我尽力甩了个大白眼,扭头回到车厢隔间。
纳威推过来一大捧花花绿绿的零食。
“推车刚刚过去。吃巧克力蛙吗?她们又出了新口味,据说加了豆蔻、胡椒和小茴香……”
“听着有点猎奇……”
窗外掠过乡间田野的翠绿细浪,轨道旁的梣树和银桦舒展枝桠,绿意浓得要滴落进窗子里。
夏日已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