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列车停在轨道上,即将发车的鸣笛响彻月台。我望向蒸汽升腾间的熙攘人群,忽然觉得这一幕不太真实,我似乎正站在长长的管道那头,窥探这生气勃勃的画面。
“记得多给我写信!”
利娜用力拥抱我,退开一步,同韦斯莱夫人站到一起。后者正竭力掩饰担忧的神情,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笑着对她们挥手,跳上列车。
赫敏和罗恩要去巡逻,我跟哈利随便找了间人少的车厢,推开门才发现里面坐着校刊的半个核心编辑部。卡特里娜·麦克道格、卢娜·洛夫古德和科林正凑在一起猜测新魔法防御术教师的人选。卢娜坚持认为校长从克罗地亚请来了隐居多年的僧侣,课程重点会变成冥想与瑜伽,而卡特里娜觉得可能会安排一位退休傲罗,科林则在两种猜想间左右摇摆,显然对两位拉文克劳的智慧交锋无所适从。
我是上学期在德姆斯特朗文学沙龙里认识卢娜的,她当时提出了非常精彩但没几个人能听懂的假说,主张女主角的行动符合海王星的轨道周期,且与海卫二的离心率暗合。别人跟我介绍说,卢娜担任校刊编辑部的中缝责编,因为大家似乎不太放心把大的版面交给她。
双胞胎不一会儿就推门进来,分发迷你暴风瓶试用装,还一起听了卡特里娜罗列的教授人选,兴冲冲记下一大串人名离开了。
“他们记那些名字做什么?”卢娜睁着有点鼓出来的大眼睛,疑惑道。
“可能要拿去忽悠别人下注吧。”我耸肩,“卡特里娜,你最好向他们收费,这也算知识产权。”
“他们也有很大概率会赔钱。”她满不在乎。
卢娜推了推造型夸张的眼镜,又把脑袋沉进《唱唱反调》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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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莱恩?”
我回过神来,哈利正望着我,晃了晃手中的魔法史笔记。
“这本才是你的,刚才你收起来的那本是罗恩的。”
“啊,抱歉。”我赶紧从书包里掏出卷边了的笔记本,递给罗恩。
“没关系。”罗恩接过来,继续对拉文德说,“但她总不可能太离谱的,毕竟这是霍格沃茨,魔法部的手没法伸这么长。”
“等着瞧吧,反正下一堂课就能知道了。”拉文德嗤了一声,“记得分院帽的新歌吗?它肯定是在暗示我们形势有变。她甚至敢打断校长说话,很可能代表了魔法部的态度……”
分院帽唱了新歌?我完全没注意到。
“新魔法防御术教授是谁?”我想起列车上的猜想,问赫敏。
她担忧地看着我:“……乌姆里奇。”
“她还在开学宴上发表了又臭又长的演讲。”帕瓦蒂说,“你没事吧?”
“没事,刚睡醒,还有点迷糊。”我随口道,“走吧,去看看新教授到底有多可怕……”
拉文德没说错,新任教师的态度比威森加摩里的福吉好不了多少。刚踏进教室,我就立刻认出了那张才在魔法部见过的脸,大吃一惊。铃响五分钟后,哈利就因为伏地魔复活的事跟乌姆里奇吵了起来,被关了禁闭。整堂课极其无趣,充斥着教授念诵枯燥课文的声音,我甚至希望卢娜的猜想是真的,因为克罗地亚僧侣来教冥想肯定比这强。
所有日子都模糊成一团。我跟着室友们上课,下课,去礼堂,去图书馆,回寝室。魁地奇训练也开始了,新晋守门员罗恩在周六和球队一起练习。每周三晚上,我同魔咒学教授继续决斗训练。弗立维发现我已经读完他这学期打算让我看的几十本咒语原理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月时间!”矮个子教授尖声道,“只花了两个月时间!你对原初魔咒学的理解已经如此深刻!按这个进步速度,你几年内就能当上全英决斗冠军!”
“那我要把奖杯拿给阿尔伯塔·图赛尔女士看看,她一定会很高兴。”
话是这么说,最近我同画像们的交流大幅减少。部分原因是太忙,另一部分原因是她们过于热衷提问。大楼梯间里达玛拉·多德里奇的画像悄悄告诉我,针对学生们的感情归属,城堡里的肖像分为不同派别,并且发展出了复杂的积分系统。我很快就发现她没说错,五楼往上的几幅画像一看到我,就在画框间飞奔,追问我最近和“那个金发小帅哥”有什么进展。有个老男巫气得捶胸顿足,说他当初就不应该押那么多分数。
“世事难料!那几个月我的积分排名遥遥领先!城堡里到处能看见你们俩,我们不用特意做什么,积分都噌噌往上涨,形势一片大好。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
而别的画像却十分得意,二楼的米拉贝拉·普伦基特当时正好抱着她的黑线鳕鱼,在隔壁画框里串门,立刻反驳他:“拉住某个学生拖延时间来制造偶遇这种伎俩你们又不是没用过!我早说过,她们是现代的伊莱恩和兰斯洛特,肯定会以悲剧结局。”
特米利忒斯·山克斯叉腰:“不对,亚瑟王传奇里的情节跟她俩的状况完全相反!这不客观!”
到底为什么肖像比当事者本人还痛心疾首啊?
我无语地走开,留他们在墙上继续吵吵嚷嚷。
关于米哈伊尔的记忆现在显得既遥远又无关紧要,我唯一的遗憾是当时没有带走那间舱室里的信件仔细研究。那个基里尔提到的“采取必要行动”或许和阿尔伯特的失踪有关,但我关注了几个月,东欧魔法界近来并无异动。
当然,也许异动没能见诸报端。城堡里的不安气氛比上学年期末更浓重,走廊上浮动着学生们的窃窃私语。传言也许关于三强争霸赛最后一个项目中发生的事,也许关于伏地魔,但我不关心也不在乎,已经学会自如面对那些好奇或猜忌的目光,快步穿过人群。
在算不上友好的众人当中,塞德里克的和颜悦色就格外突出。
一节变形术课后,那个英俊高大的男孩在拐角处叫住我,让我别为流言烦神。
“你救了我的命。就算那些人还不肯接受事实,我们自己知道真相就够了。”那双灰眼睛笃定又温和,“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好吗?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典型的塞德做派,对所有人抱有善意的期望。
“其实我没听过什么流言。但是,那些人能相信就最好了。”我草草点头,对应付这样的友善有些力不从心,“谢谢你。”
事实上,因为他,赫奇帕奇们的态度普遍还算友好——但偶有例外,比如扎卡赖斯·史密斯,他在草药课时大声谈论《预言家日报》上的某篇文章,暗指我和哈利在撒谎。帕瓦蒂差点跟他吵起来,被我和赫敏拦住,直到回宿舍都格外愤慨。
“拦我做什么?”她锁紧双臂,黑眼睛中怒火燃烧,“那个蠢头蠢脑的史密斯就该吃一打恶咒!”
“你们相信我就够了。”我拍拍她的后背,“别理那些人。”
“我们当然相信你啦。”拉文德抱住我,又揽过气呼呼的帕瓦蒂,“下次在走廊里碰到他,我给你打掩护,你朝他背后发十个昏迷咒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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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来临后,非常偶尔地,弗立维会在决斗训练中显得力不从心。他很快安排我跟校长会面,说必须尽快调整训练日程。
上一次我同邓布利多在校长办公室的谈话算不得愉快。他解释了我母亲和阿尔伯特接触凤凰社的契机,说她们当时会偶尔提供关于伏地魔的情报,战争结束后就同魔法界切断了往来。我当时要求他说明对我隐瞒事实的原因,但得到的答案并不令人满意:他们希望我能安全,战争不应该由孩子参与。
比起暑假时威森加摩那个步履轻快的校长,面前的老人神色难掩疲惫,但明亮的蓝眼睛锐利不减。
“你的进步快得实在出人意料。”他说,“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更慎重、更勤勉地练习,因为从这个阶段开始,任何差池都可能带来灾祸。”
换了以前,他语调中的赞赏会让我欣喜若狂。
“伏地魔说,你想把我装配成一件武器,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赢得战争,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成为武器。”老人的湛蓝眼眸平静无波,“而战争在所难免。”
“……我们会赢吗?”
“我希望如此。”邓布利多轻轻叹了口气,“每个人都至关重要。就像你,你的每一次进步都可以充实魔法的宝库。听说露易丝在教你大脑封闭术?”
我点点头。
每周末,我都会拿着特批假条去霍格莫德,和露易丝·班克斯博士待三个小时。抵御摄神取念咒比想象中更困难,我眼前总会浮现出漫天大火和焦黑倾颓的房屋,旋转的幻象和记忆,血管中涌动的岩浆。但我练习得十分刻苦,不仅是因为这位老师由利娜重金聘请,更是因为大脑封闭术需要练习者在睡前清空所有情绪,保持大脑空白。我发现这对保持情绪稳定大有裨益。
“利娜可能是我见过最目光长远的人。”校长微笑,“好了,今天就先聊到这里。记得练习时务必小心,不管是哪一门学科。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她会轰掉这间办公室,而我希望避免那种情况。你知道,德国人对守约都异常执著。”
邓布利多的叮嘱大概像黑湖上的晨雾那么持久,在升起的太阳中很快消散。我对魔法研究的胃口越来越大,罗恩开始经常被我的论文长度吓到,而赫敏忧心忡忡地劝我打消跟食死徒硬碰硬的念头。但提高魔力的念头如此迫切,我实在无法慢下来。
“必须现在就把伏地魔当作自己面对的敌人才行。”我坚持。
“你在做的大部分实验已经超过七年级的考试范畴了!”她压低声音,“那暂时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事,凤凰社和傲罗肯定有安排,我们自己去报仇太危险了……”
“比起复仇,阻止伏地魔和食死徒更重要。不应该再有人遇到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