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难当啊!”
“再怎么难当,也就是一把葱姜蒜一把酱醋盐地过日子,更何况老薛那丫头看着性子就软,我看海沅那小姑娘才是难对付呢!”姜晴说着,将盖子掀开,露出砂锅里炖得软烂的酱姜鸭。
那蜜色的汁水收得不能再恰好,一勺捞起再倒下,粘稠而温润地带着流淌的油花,香味极具攻击性地占据了整个厨房。
“那丫头是鬼精鬼精的,看着主意多。要是搁以后成了姐妹,这性子硬的拿捏性子软的,也总比硬碰硬来得舒坦。”朴素妍分析得头头是道。
姜晴往那蜜红色的鸭上轻轻一划,表皮滑落,露出白色内里:“这鸭子做的不错!”她赞叹道。
“我留半只够了,剩下的你带回家给归真吃!”
“哎呦,我们家那小丫头片子哪能吃下这么多呀,这样,我再匀点给海沅妈,让她给俩孩子尝尝味!”
“我看成!”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便分好了锅里的鸭,三下五除二地包了起来,话题又跟着转了个弯。
“对了,我昨天回单位值夜班的时候碰上你家归真了,上补习班上到这么晚啊?真辛苦。”
“嗐,练芭蕾呢!这不孩子兴趣爱好嘛,现在哪家小孩不学几样特长,练得好不好不说,以后说出去能撑门面。”
“还真别说,就你家归真那长胳膊长腿的,一看就是练芭蕾的好料子!”
姜晴听完这话立马呵呵地咧着嘴笑起来,当着朴素妍的面儿倒是也用不着谦虚:“那不是,市里的青少年芭蕾大赛,全镇只有八个名额,老师点名要我们归真去参加呢!”
张归真对芭蕾仿佛有与生俱来的感应力。
自归真三岁那年,姜晴领着小女儿走进舞蹈教室,路都还没走清楚的小娃娃便死死抓着教室里的把杆不松手。
“这孩子天生就是要跳舞的!归真妈妈,孩子的天赋可不能浪费了!”长着酒窝的年轻老师教着归真做了几个基础动作,又揉揉归真的脑袋,欣赏喜爱的神情藏都藏不住。
姜晴被几句话恭维得舒坦极了,转身便去前台爽快地交了一大笔学费,陪着女儿一节课一节课上了下来。
这一练就是七年。
同其他孩子不同,归真的芭蕾之路几乎没有展露出痛苦的一面,压腿压肩、下腰翻转,哪怕是再高强度的练习,归真也极少喊一句苦一句累,在张归真眼里,“学会”一个动作绝不仅仅是“完成”,而是“做好”、“做美”、“做熟练”。
因此,归真在一批同龄人中早早脱颖而出,连升了两级,和一群初中生一起上起了课。
而即使是和初中生在一起,她也是数一数二的出色。
“只有八个名额都能拿到?啧啧啧,这以后得走专业的路子了?”利利妈感叹得真心实意,一边把切好的蒜苔下锅炒了个来回。
“欸,走不走专业这个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思,我们做父母的能做的就是支持她。”
“那倒是,孩子的路还是还是得由她们自己拿主意。”朴素妍点点头表示赞同,话头卡在这儿,好似胸口又憋足了一口长长的气,不知道该怎么把它吁发出来。
“怎么了利利妈妈?”
一旁的海鱼汤炖足了火候,陶瓷盖子上的气口咕噜咕噜冒起了水汽,淹没了朴素妍几乎要诉之于口的担忧。
“没事儿。”利利妈妈说道。
回想起自家女儿对自己说再也不想唱歌了时那幅失神落魄的神态,朴素妍的心仿佛连同那葱姜蒜沫一起被泡进了酱醋盐里,酸涩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