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查到玉春医馆的事后,楚明远就一直派惊风盯着云溪。
“云大夫还是同在幽兰谷时一样,每日不是看医书,就是做新药。除开安乐郡主相邀或者必要的药材采买,她几乎都不出门。”
惊风盯梢了好一阵子,总结出云溪的日常,向正和楚明意对弈的楚明远汇报。
在惊风看来,云溪与他见过的京城女子一点也不一样,脂粉钗环一概不喜,也不喜欢打扮,反而对什么毒虫毒草一类的十分感兴趣。
有一日,惊风见她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篮子毒蝎子,笑吟吟地对春月说要把它们泡在缸里作药材。
“殿下,您是没见到那蝎子,一个个的还活蹦乱跳。我瞧了那些蝎子都有些渗人,生怕云大夫一不小心被蛰了。”
惊风抱着剑,回忆起那些蝎子,觉得身上一阵犯冷,感觉像被蝎子们无端端蛰了一口一般。
“我这未来嫂嫂竟如此彪悍。”
楚明意闻言一阵胆寒,在脑中想象了一下云溪对着一群蝎子大笑的画面,觉得云溪堪比话本中的女魔头。
楚明意:上次见面的时候,我是对嫂嫂恭恭敬敬的吧?
“听着确实像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楚明远落下一子,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笑意。
“既然云大夫没有可疑之处,那属下还要继续跟吗?”
惊风问道。
楚明意见黑棋留下了一处破绽,眼睛亮晶晶的,二指飞快地衔起一个白子,落在棋盘上。
随后也好奇地望向兄长,等待他的回答。
楚明远没有急着回答,脸上挂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紧不慢落下一枚棋,漫不经心地对楚明意道:
“明意,你输了。”
楚明意惊讶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无意识地进到了楚明远的陷阱里。
他垂头丧气地道:“七哥,还以为你这次是分神了才会留破绽,现在想想,你一定早在十几目之前就算好了这一手。”
“你的棋艺比之上次已经进步多了。”
楚明远安抚道。
“当真?”
得到兄长夸奖,原本丧眉搭眼的楚明意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
楚明远这才转头对惊风说:“想要设局的人,筹谋不会只是一天两天,再多等等,一定能找到疑点。”
观了一整局棋的惊风也有些顿悟,点头称是。
果不其然,在今日,惊风看到了云溪前往玉春医馆。
楚明远忙完公务,得知云溪刚赴完赏花宴就去了玉春医馆,鬼使神差,也想要去玉春医馆。
云溪总是成竹在胸,他莫名想看看云溪被抓到现行时会不会惊慌失措。
医馆对面是间茶楼,楚明远从二楼正好能看见医馆门口。
云溪这一进医馆,就是许久。
楚明远也不急,叫店家拿了棋子和棋盘,他自己和自己下棋。
后来云溪拿了药包出门,那位玉春医馆的东家急急忙忙地追出来,在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瞧着两人十分要好,绝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楚明远见两人不舍地抱在一起,突然就没了耐心,出言喊了一声。
果不其然,云溪看见他的时候,如他所料地有些慌张。
总是被云溪调戏,这次终于抓到云溪把柄的楚明远本该有些高兴。
可是当云溪讨好地给他递了一杯茶时,楚明远却难得地感到心尖有一点点不舒服。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方才离得远,他没有看清,这会儿距离近了,楚明远终于看清了云溪脸上勉强的笑。
云溪素来是见人三分笑,楚明远很少见她不笑的时候。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有办法解决。
除了那日在幽兰谷听到乌雅朝的事时,她有少见的无措。大多数在人前的她都像个明媚的太阳,温暖却不刺眼。
也许是见过云溪太多次那样的笑,也许是楚明远本就观人于微,他一下子就看出了今日云溪似乎心情有些低落。
夏日天气格外多变,原本的烈日当空不知何时变得乌云密布,瞧着是要落雨。
闷热的天气让楚明远本来尚佳的心情突然有些烦躁。
云溪的头发挽得松松垮垮,有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被风带到了楚明远的指尖,只要伸手,就可以碰到。
楚明远心间泛起涟漪,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起身,帮云溪把头发塞到了耳朵后面。
原本闭着眼睛的女子睁开眼,疑惑地望向他。
诡异的是,楚明远觉得云溪方才有一种束手就擒等着挨打的感觉。
他斟酌几秒,缓缓开口:“云大夫,你如今脸上这笑,可是比哭还难看。”
然后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那杯冒着热气的茶。
云溪微怔,片刻后展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殿下今日来此不会就是来讽刺我的吧?”
楚明远这才如梦初醒,理智回归。
他的视线投向手边的棋盘,在方才下的那盘棋里落下一子。
如同上次和楚明意的那局棋一般,黑棋优势明显,没过多久就会胜利。
这场自娱自乐的棋局如想象般无趣透顶。
“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在宫宴之上下的‘日不落’之毒。”
楚明远呷了一口茶,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