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语如流矢,瞬间传于众人之口,遍传内外,慕九龄第一时间下令封锁了消息,这才没将新帝被蛇咬之事传出去,若是凌睢被旁人扒了出来,那麻烦便大了。
慕九龄被咬后便一直昏迷不醒,朝中已安排妥当,凌睢便是日以继日地守在他身侧。
他从最开始的失去弟弟,而后又失去了阿雪,现在慕九龄也还昏迷着,不知何时能醒,这可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第三日半夜凌睢坐在床边守着慕九龄,自从对方昏迷过后,他就没合过眼。
窗外雨打芭蕉,雨声淅淅沥沥。
凌睢望着殿内忽暗忽明的烛光蔓延在慕九龄的眼睑上,与他浓密的睫羽交织在一起,欲睁不睁,忽然间竟然连自己的呼吸都慢了几拍。
凌睢不自觉地握住慕九龄冰凉的手指,半响,他那眼睑上的花仍是绽开了。
慕九龄动了动干涩的唇。
凌睢原本是盼着慕九龄醒过来的,可如今人醒了,他反倒不知当如何面对,“陛下……”
慕九龄撑起身来,掌心按在额头处缓了缓,垂眸瞥见自己的手被另一人的手牵着,他便抽了出来,分毫不拖泥带水。
他正眼望着他,目光里没有了昔日的柔情,“你出去罢,朕现在不想见到你。”
凌睢眼神迷茫,鼻尖一酸,缓了口气道,“……旁人不信便罢,连你都不肯听一听我的解释么?”
慕九龄轻笑一声,“你要解释什么?”
凌睢呼吸凝重,看着对方这样的态度,只怕是自己解释也是多余的,少顷,还是开腔道:“不是我让蛇来咬你的,我不知它们是怎么了……”
慕九龄望了一眼窗外雨丝如绢,混着零落的花瓣,斜斜织入雕花窗棂。
“那次在城外庄子上,阿,阿雪咬你是意外,你若是不信那时候怎么不怪罪,反倒……”要等到现在。
提到阿雪,凌睢心脏像被剜掉了一块肉,它如今被埋在院子里,陪伴它的是满地残红。
凌睢的意思就是承认了他有能力操控他的蛇。
慕九龄沉吟片刻,终究道:“我信你。”
他阖上疲倦的眼眸,转念道:“若是意外,它们今日能咬朕,明日便也能咬别人,你若是将它们养在宫里,往后还不知会咬伤多少人。”
“什么意思?”
慕九龄并未明说,凌睢却也听出来了。
对方的沉默唤醒了他喉间的酸涩,凌睢猛然惊醒道:“你就从来没有接受过它们。”
只听慕九龄淡淡道:“它们是蛇。”
蛇,上古草居患它,故相问无它乎。
它们是蛇,却也是凌睢的亲人,朋友,它们相伴他的时间比慕九龄还要长的多。
凌睢一想到被慕九龄掐死的阿雪心间提上一口怒气,喘不过来,忿然道:“是啊我忘了它们是蛇,可为何只咬你!”
“这问题当问你。”
平地一声惊雷。
凌睢连连却步,泪也不经意溜了出来,他抬手擦掉,哽咽道:“你就从来没有接受过它们……就像从未接受过我一样。”
慕九龄:“随你怎么想。”
他艰涩咽下一口气,“为何死的人不是你!”亏他还一直盼着他醒过来。
凌睢扔下一句话后,从屋内跑了出去,彻底消失在慕九龄的余光里。
狠话如一记重锤,将慕九龄的琉璃心砸的粉碎,身上被咬而剜去的地方与凌睢的这句话相比都自惭形秽了。
不过是缺失了几块皮肉,总比不上缺失心跳来得痛苦。
他眼眸中仅有的一抹余温也溜走了。
长庆宫。
慕容芝进宫给吴黎请安。
前些日子慕青被封为了睿王,她便也成了睿王妃。
吴黎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儿媳妇,拉着 她的手问道:“阿芝这些时日在京城过得怎样,还习惯么?”
慕容芝笑道:“回母后,自然是习惯的。”
即便是慕习惯她也不敢当着太后的面儿说。
闻言,吴黎却是喟叹了一声,瞥了她一眼,“说谎。”
“……”
“近日本宫偶然间看见底下递上来的折子,上面频繁提到有一外族女子在京城里策马横行,撞翻了百姓的摊位不说,非但不赔礼道歉,报官后反而拿她没办法。”
“撞翻百姓的摊位,我怎么不知道?也从未有人和我说过这事。”慕容芝不解。
吴黎:“想必是办差的人看在你是睿王的份上,得罪不起。”
慕容芝恍然大悟,“是我疏忽了,得罪的是哪家摊主,回头差人赔礼。”
这时候,侍女赶着步子走进殿内,在吴黎耳侧道:”太后娘娘陛下他已经醒过来了。”
“他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