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湍雨急雷电交加,凉少荇听着心惊不由眉蹙:“今日雨疾,若无其他的事就都散了吧。”
“是,太后娘娘。”
起身出了正殿,廊庑下卷了不少雨水过来。
“娘娘,当心脚下。”翠笙忍不住喊了声。
她恍若未觉,凤头履踩入雨水溅到鞋面上几滴。
“娘娘。”翠笙馋住她的手臂,“娘娘,您没事吧?”
凉少荇不好意思笑了下:“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哥哥。未出阁时,遇上雨天哥哥在家,他便会亲自下厨给哀家做些好吃的零嘴。”
“娘娘。”翠笙撑伞替她挡去扑到檐下的雨水,“娘娘宽心,皇上不是说了么没几日将军就回来了。”
“说的是,是哀家多愁善感了。”
“娘娘。”翠笙小心引着她走下台阶,“您之前不是不喜欢后宫嫔妃送东西么?怎么这次田修媛递过来的东西您看也不看直接就收下了。”
提起这茬儿她下意识皱眉:“哀家若是推拒她不知还有多少话等着哀家,哀家嫌烦。”
“也是,田修媛的性子是有些噪。”
“翠笙。”凉少荇突然顿住步子,看向茫茫雨幕声音喃喃,“出征这么久也不知哥哥瘦了没有?”
晚膳光景,凉少荇正在用膳,一道伟岸身影突然进了外间吓她一跳。
待到看清来人,凉少荇又没法发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寥深。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额外解释一句:“怕会惊扰太后用膳,没让人通传。”
凉少荇夹在筷尖的肉脯忽然不香了,她略显僵硬笑了下:“皇上用膳了么?若是没有便一起吧。”
寥深唇角似是勾了下:“朕正有此意。”说罢如往常一般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
一顿饭吃得拘谨,凉少荇看皇上搁下碗筷这才招呼翠笙撤膳。
寥深压了口茶,借着烛光觑向身边的人。
她微垂着头,似乎在看手中的香帕。
烛光落在暖玉般的美人骨上,在她脸上错开一道阴影,将她的睫毛拉得细长。
她抿了下红唇,旋即又松开。唇纹缓缓压合后又逐次分开,唇线间似有水渍漾开,愈发显得唇瓣饱满水润,浸了水一般。
寥深捏着茶盖的指尖不由收紧,隐在暗处的眸色缓慢加深,暗成浓墨。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将口中茶水咽下,苦涩的茶水滚过舌尖喉咙居然比平常多了些甜腻味道。
寥深皱眉看向手中的茶盏,凉少荇刚好抬头往这边看,见他神色不虞还以为是茶水出了差错:“皇上,这茶有问题么?”
“茶里可加了糖?”
“糖?”凉少荇端过自己那杯浅啜一口,“没有啊,就是寻常法子泡的。皇上……喝不惯么?”
“那倒没有。”寥深又压了口茶,这回茶水里没了那股甜味,真是怪了。
“皇上。”凉少荇柔声喊了句,“哀家有话要和皇上说。”
她的声线生来娇柔,若是稍放轻缓些便无端多出几分娇嗔之意。凉少荇又不自知,全然不晓得自己如今说出来的话是柔中带嗔,勾人得紧。
寥深浓夜般的眸子看向他,像只狼:“说什么?”
怯怯和他对视一眼又马上挪开视线:“今日娘子们来给哀家请安,说了会儿话。”
寥深的视线一直停在她面上不曾挪动分毫:“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些家常话,只是……”凉少荇迟疑片刻,抬头对上寥深晕成玄夜的瞳仁骇然一怔。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举动太过奇怪,遂对着寥深露出抹笑来试图缓解这尴尬。
这是凉少荇第一次主动对他笑。
那笑似是暗夜里生出来的珠翠熠熠生光,灼得人睁不开眼。
可寥深是谁,不过片刻便将眼底浮上来一星半点儿的惊艳揉碎于眼底:“只是什么?”
“皇上贵为天子,龙体关乎国祚。”
寥深不错眼看着她,示意继续往下说。
凉少荇虽不愿管这些后宫的事,可是在其位谋其政,放任不管总归说不过去。她稍作迟疑,继续道:“皇上正值壮年,如今后宫充沛,该照顾好龙体才是。”
说来说去,原来是让他去宠幸妃嫔。
心头升起的丁点儿热意骤然冷却,寥深冷笑一声:“太后这是在教朕如何宠幸旁人么?”
“啊?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朕今日才晓得太后如此挂念朕的身体,还真是受宠若惊。”话是这么说,眼底却是森然一片,脸上也没个笑意,“不过宠幸这事朕熟悉得很,太后不是知道么?”
这话是在暗示登基那晚两人的一夜荒唐。
凉少荇霎时羞红了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皇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寥深往前凑近一些,几欲贴上她的侧脸:“太后还有什么话不妨一起说了。”
他眼底冰凉,眸光晕成了黑玉,分明是恼了。
凉少荇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想着不若就此打住省得真的惹怒了皇上。转念一想,这话头都开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于是,她壮着胆子又补了句:“皇上,雨露均沾才能不生怨怼。”
“雨露均沾?”寥深咬牙冷笑,“还是太后考虑周到。如此,朕也不便耽搁,今夜就去……”他声音暗沉,一字一顿,“雨露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