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少荇不大自在晃了下手腕:“谢过姜大人。”
时隔多日终能见到心心念念之人姜少琮心中确实雀跃,他深知自己此举未免放浪。可她身上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只要一个眼神抑或是只一个不露脸的背影便能将人的神智吸食,搅乱。
爱慕之情自不必说,可又怕举止太过唐突佳人。
明知此举悖逆,却忍不住心生觊觎。
小心翼翼心向往之,偏又不得逾矩,克制渴求循环往复,压得心头如闷重石。
真是疯了……
“右都御史是魂飞天外了么?”一道冷肃的男声骤然响起,在这灼热的夏日里竟生生激起千层雪。
冰冷,扎人,似要剥开人皮肉,吸髓吮血。
乌云蔽日,忽然变了天。
帝王立于高地,仿若睥睨众生的神。
只是此刻,神在发怒。
“朕问,右都御史是魂飞天外了么?”他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人脆弱的神经上。似要将人心底隐藏的欲/念踩住,碾碎。
几乎是本能的凉少荇即刻挣脱了他的手掌,迅速站开两步。
姜少琮这才醒神,双手作揖恭敬行礼:“皇上息怒,方才微臣的确是走神了。”
“只这一点需要朕息怒么?”
姜少琮既不傻也不呆,从帝王一直打量太后的目光中已经推断出皇上骤起的怒火多半与自己触碰太后有关。
可他们是名义上的母子,他醋什么?
“方才太后娘娘险些失足,适才唐突了娘娘。”
“知道唐突,往后做事更要多加留意。”寥深面上无波无澜,眼底波谲云诡,是人看不透的冰冷。
“微臣谨记陛下教诲。”
“时候也不早了,回吧。”
“是。”趁着垂眸作揖的空荡迅速看了眼那人玲珑小巧的鞋尖儿,这才起身。
帝王却叫住了他:“姜爱卿年岁也不小了,不知家中可有婚配?”
姜少琮垂首:“尚未婚配。”
“姜爱卿一表人才政绩斐然,想来定然得不少小娘子青眼,不知爱卿属意何人啊?”今日的帝王明显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
“皇上。”姜少琮不卑不亢抬头,对上帝王幽深难测的面色端稳如山,“这是臣的私事。”
语出惊人,有那么一瞬间周遭静得吓人。
一呼一吸都显得尤为突兀。
掌控生死的皇帝目沉如灰,不见一丝情绪。
凉少荇站在几步开外都能感知到这边的剑拔弩张,翠笙心中骇然搀着她往后退开几步。
寂静的时间里仿若风丝都结了冰,冻得人骨头发酸。
“确实。”漫长的几息过后,寥深嘴角牵起丁点儿笑意,“既无事,那就回吧。”
“微臣告退。”
紧张的气氛逐渐消弭,凉少荇趁机走人:“哀家就不打扰皇上了,先回了。”
寥深没开口,浓云密布的目光在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上来回逡巡。
少顷,冷涔一笑:“倒是敢想。”
——
议事离开后田阔跟着岁荣去了储秀宫。
大宫女玉珠领着田阔进屋时田襄正闷闷不乐,见到田阔即刻喜笑颜开:“爹!您可来看襄儿了!”她撒娇般扯着老父亲的袖子,仿若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
“襄儿乖,爹这不是来了么 ?”多日不见,田阔对自己的掌上明珠是挂念得紧,如今见人瘦了,霎时冷下脸来,“玉珠,你是怎么伺候的?小姐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老爷息怒!”玉珠吓得跪在地上,“小姐近来的确胃口不好,不过是因为……”她小心和田襄对视一眼,不知后头的话该不该说。
田阔却从这话里琢磨出了旁的意思,顿时喜笑颜开:“胃口不好?女儿啊,你莫不是……”说着相当得意看向她的小腹。
听出了田阔的意思,田襄面上一红:“哎呀爹,您想哪儿去了!”说罢,想起近日来的委屈只觉没脸,竟落下泪来。
别的先放下不提,田阔这个父亲做得还是够格的。宝贝闺女一落泪他那稀疏的眉毛不由分说聚成一团:“哎呀!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难不成是皇上欺负你了?”
“爹……”饶是比不得宫中贵人金贵却也是在尚书府娇着宠着养大的掌心宝,这一入宫日日独守空闺不说,想见皇上一面都难如登天,田襄越想越委屈,到了后头直接扯着帕子嚎啕大哭,“爹……皇上他就是欺负人……”
她嗓门太大,哭得又过于伤心。田阔多番劝慰无果只好吩咐玉珠赶快紧闭门窗,生怕一个不留心这话传到圣人耳朵里无端获罪。
等人怨气发泄得差不多,田阔才稳着性子开口:“女儿啊,你跟爹好生说道说道,皇上是怎么欺负你的?爹虽不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可为自己的女儿分说一二还是能做到的。”
“爹 ,皇上他……有病。”
田阔愕然:“……”什么?
“爹,女儿说的都是真的。入宫几个月来,皇上从未留宿过其他娘子宫中。”田襄靠在老父亲耳边小声道,“听说皇上素日里见的最勤的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温绍。”
田阔听得心尖儿一跳:“几个意思啊?”
“爹……”田襄委屈喊了声,“女儿斗胆猜测,皇上他……喜欢温大人……”
田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