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诚帝发了话,两边都没有意见,于是退了朝。
传到钟府时,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易涟清坐在床边给钟玉瑶上药,一边上药一边数落她。
连日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终于散去了,连钟玉瑶憋着的那口气都散了,抱着她的手臂哼哼唧唧地喊疼,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吃点心。
禁军正在宫中检查带走的那些东西。易涟清对它们再熟悉不过,知道什么都不会找出来的,于是放了心,带了些东西去探望钟阁老。
但这次往狱卒手里塞银子不管用了,说是上一次她在里面待得太久,害他被头领骂了,还罚了俸禄,这次说什么都不肯再放她进去。
狱卒像小山一样往门口一站,将路堵得严严实实,易涟清怎样都说不动他,退而求其次,拜托他将东西送进去,掏净了身上所有的银钱,狱卒才不情不愿地从她手中接过。
回府后,易涟清只记得自己坐在床边,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却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中她身着国子监祭酒的衣裳坐在轿子上,一群学子抬着她,两边高楼上不断撒着花瓣,人群高呼着她的名字。
忽然,轿子停下来,陆端从旁边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她正准备和他一起走入宫门,陆端却将她的手放在他身边的马缰绳上。
她在陆端的指引下翻身上马,不等她做好,马便狂奔起来,宫道无休无止地延伸向前。两边忽然涌现出无数宫女,对着她喊平城公主。
不知过了多久,速度渐渐变慢,最终停在了光诚帝和钟阁老的面前。她跳下来,光诚帝扶着钟阁老坐上马背,马一扬蹄,继续向前飞奔,很快不见了钟阁老的身影。
她转过头去看光诚帝,却见光诚帝将手上的扳指取下来送给她,蹒跚着消失了。
醒来的一瞬间,所有细节像潮水一样褪去,没有在记忆的沙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只能记得钟阁老策马远去的背影。
不,不是策马,钟阁老是被那匹马带走的。
这个梦在暗示她什么吗?她有心找个老人解梦,却害怕是不祥之兆,犹豫又心动,两方想法正在争斗时,家人来报,说兆王世子来了。
她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放在一边,让人带陆端进来,一边连忙洗漱更衣。陆端进来时,她刚收拾齐整,早餐上了桌还没来得及吃。
钟阁老管她们一向是放任自流,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丢。易涟清刚要挥手让人先把菜撤下去,就被陆端眼疾手快塞了双筷子:“吃吧,你这些日子奔波,都没好好吃过几顿饭吧。”
易涟清拿了筷子,挣扎片刻,还是开始吃早饭。她让人给陆端也拿筷子,让他一起吃。陆端只是给她剥着虾壳:“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你前些日子怎么了?”易涟清边吃边问。
“……”陆端顿了一下,认真看她,“你怎么知道。”
易涟清提醒他:“玉瑶。你若不是出了事,一定会去帮玉瑶的。”
“你就这么信任我?”陆端垂下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我和钟玉瑶一向不对付,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任由钟妃刁难来报复她?”
易涟清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你也就是嘴上说说。”
她正色道:“其实那天哪怕不是玉瑶,而是任何一个和你有一面之缘的人,只要你还能帮,你就会帮。你就是这样的人。”
陆端看着她似乎闪耀着火光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盘子里的虾全部剥出来放在易涟清碗里,最终嘟囔一句:“你倒了解我。”
“我在冬至家宴冲撞了陛下,陛下罚我禁足思过。”陆端说。
或许光诚帝是为了他好,毕竟他父母手中有百万兵权,他又刚刚因为涉嫌谋逆的事情当众争辩,有心之人大可拿去作一番文章。
禁足或许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让他不要光明正大地掺和到这件事里面去,至于他翻墙出去干了什么,那谁知道。
不过一切都不可考,毕竟他也不能冲到光诚帝面前去问他是不是这么想的。
对易涟清倒是可以这么做,他直接问:“你担心我?”
“是啊,”易涟清毫不避讳,“祖父出事,你要是也出了事,那我真是天要塌了。”
见自己在易涟清心里能和钟阁老相提并论,陆端有些得意,伸出筷子却发现一盘虾已经全被他剥干净,没地方献殷勤了。
他只好遗憾地给易涟清夹了一口菜。
“那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易涟清问,“陛下不是禁了你的足吗?”
“哦,这个,”陆端说,“我跟陛下吵着说要见你,不见你都睡不了安稳觉,陛下就把我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