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端面对易涟清,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却一句也吐不出来,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水。易涟清也是同样,两人之间竟然静默下来,相对无言。
“你……”
“你……”
又是同时开口,对视一眼都笑出来,易涟清见陆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说到:“你这些年东奔西跑,很辛苦吧。”
“倒也还好,”陆端说,“不过是奔波些,没遇见什么棘手情况。我爹娘在时已经平定四方,我不过是帮前人收尾罢了。”
易涟清听他提起兆王同兆王妃,眼神黯了黯:“我没能回去看看他们。”
“我母亲去前还念着你,要你不要遗憾自责,她唯一希望你能快活些。”陆端说。
“我当时总觉得有些不对,”易涟清犹豫了一下,又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你确定王爷和王妃是……?”
兆王妃见她时似乎暗示过什么,又迫切地要将她定下,这表现确实像是预知自己死期将至,提前给孩子铺路。
“是,”陆端说,“我先前也有过这种怀疑,可是他们都是在我眼前得了病去的,我也找过人查,确实没有疑点,时也命也。”
他们夫妻二人镇守东北时不巧遇到雪崩,将原本过冬的炭火掩埋了,兵部便派人送一批新的炭火过去,谁料路上又遇到雪崩,迟了几天才送到。
就是在迟了的这几天里,兆王夫妻二人染上伤寒,加上常年征战,明伤暗伤不少,引起旧伤复发。王妃没挺过去,王爷哀伤之下第二年春天也病逝。
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沉重,兆王妃曾经对她那样关爱,可她什么也没能为她做,便生生等到了她的死讯。子欲养而亲不待,她与王妃的缘分没有深到婆媳便断了。
若是王爷王妃还在世,她嫁过去,大概也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吧。
陆端沉默片刻,轻轻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保持着一个亲近又不冒犯的距离,对她说:“我母亲就是怕见到你这副伤怀样子,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易涟清勉强笑了一下,想到王妃临死前还惦记着自己,眼睛酸涩,不等她掩饰一二,眼泪就已经掉下来。
陆端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默不作声地等着她擦净眼泪,温声安慰两句:“我母亲看到该心疼了,保不准晚上就要托梦来骂我。为了我少挨两句骂,你快擦擦眼泪别让他看见。”
易涟清总算破涕为笑,这时恰好钟玉瑶亲自端了点心过来,看见易涟清通红的眼睛,气势汹汹地挡在她面前:“你欺负我姐姐?”
陆端简直百口莫辩,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易涟清,钟玉瑶往旁边一挡:“你看我姐姐做什么?还想威胁她不成?”
“好了玉瑶,”易涟清笑着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我们只是聊了些过去的事情,难免伤怀,他没有欺负我。”
“你最好是。”钟玉瑶见错怪了人,摸摸鼻子坐下。
“再说你把我想得也太窝囊了些,”易涟清说,“难道我任由他欺负不成?我会反击的。”
“那可说不准,”终于要说,“他偷偷欺负你可就不一定了。”
她言之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易涟清愣了愣,便听她继续说:“别以为我没看见,他趁着你犯困偷亲你呢。”
一句话震惊四座,易涟清睁大眼睛,看看陆端看看钟玉瑶,陆端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只好对钟玉瑶怒目而视。钟玉瑶坐在易涟清身边,一脸的有恃无恐。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易涟清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陆端一张脸红透了,大概没想到那时候钟玉瑶竟然醒着。
“那年上元节,咱们一起出去玩,回程路上他亲你的。”钟玉瑶懵懵懂懂地说。在她心中,互相倾慕的男女同夫妻便没有分别了,亲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她只是洋洋得意于抓住了陆端偷摸做事的证据。
一抬头却看见两个人脸都红成一片,支吾着不敢说话,才拽了拽易涟清的衣袖:“姐姐怎么了?”
“没……没事,”易涟清强撑着体面说,“那个你也累了吧管家快带他下去休息。”
陆端站起来逃也似的走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梦幻般的一切竟然那么短暂,西突厥求亲,易涟清思虑再三,决定自请和亲,咫尺又变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