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浅与张纪像两只没有支撑的木偶,坠到了地上。
“阿浅,小纪,呜呜呜呜,”周粥飞快地跑向他们,可两人的身体已在慢慢消散,“阿浅,小纪,怎么会这样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地上的两人面色温和平静地看着大滴大滴滚落泪水的少年,同时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活下去。”
一阵风过,地上只剩两身衣物。
“呜呜呜呜呜,小纪,阿浅,阿浅,小纪!”
周粥扑在地上,紧紧抱住衣物,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段被村里人欺负的日子,被推下悬崖的差点死去的事……
痛。
在一阵天旋地转的下落,以及砸到数不清的树枝上,最后坠在谷底后,周粥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痛,五脏六腑被摔碎了的痛。
他无法移动自己身体,身边与他一同被推下来的林阿浅和张纪在动弹。
“周粥,小纪,”林阿浅一头的血,勉强撑起了身子,去触碰两人,“你们怎么样啊?”
张纪也渐渐地爬了起来,但周粥只能听见声音,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阿浅,”张纪先开口安抚她,“我还能动,看看周粥。”
周粥眼睛只能勉强睁着一条缝,他看见他们来探自己气息,然后采取一切能做的想让他也能有些反应。
“小粥,小粥啊,周粥应个声啊,应个声,你不要有事啊,”林阿浅轻拍他的脸蛋,“我们三个约好要一起活下去的。”
“周粥!周粥!”张纪也大声喊着,掐他的人中,去按压他所知道的一切穴位,“周粥你醒醒!”
周粥感觉身体在变冷,但是心里很暖,脑海中浮现出以前。
三人中他的身体是最弱的,所以每次爬墙上树,奔跑凫水,另外两个总是格外照顾他。
可能因为他们三家是外来人,本村的小孩都不与他们玩,还时常欺负他们。
林阿浅性格强,绝不受憋屈,每次率先叉腰与他们对骂,吵到一定程度就开始动手,张纪则是三人中的顶尖打手,周粥最初胆小害怕,但看到好友被欺负会抓起身边一切东西冲上去帮忙。
后来他们爹娘死了,村里人说是妖风卷下的崖底,抢他们田地,偷摸放火逼走他们夺取屋舍。
他们怎么会想不明白,自己爹娘就是被这群人害死的。
可是。
周粥眼泪滑落,他都还没来得及有能力为爹娘讨个公道,现在就要死了。
这时,他听到了如野兽低吼一般的声音,正想办法救他的林阿浅和张纪齐齐看着前方,僵住了动作。
一只浑身冒着黑气,眼带红光,獠牙暴凸,如烂泥的东西,两前肢撑地拖着还没成型的后肢走向了他们。
林阿浅和张纪的脸都瞬间没了颜色。
但周粥看不见,因为他们是背对着他的。
他只看见,在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要袭击过来时,林阿浅与张纪一人拿着个都不算武器的东西冲了上去。
两人打不过,两人被碾压,两人被重重摔在地上……
他多想上去帮忙,如以前一样。可周粥甚至连看着他们的力气都没有,眼皮缓缓合上,而在那最后的模糊视线里满身是血的两人好像咬住了怪物,是一种比怪物更疯狂的,啃食了上去。
所有记忆如流水一般,都涌回周粥的脑子里。
他不知道闭眼之后林阿浅和张纪怎么打败的那东西,又怎么变成了邪物,自己又是怎么活了下来。
而那两个人也选择了不告诉他,让他活在轻松里。
“他们必须死吗?”两座土堆边,周粥垂着头。
身边与他一样手上沾满泥土的人不知该如何开口,宴衡修回答了他:“对。”
“我们也只是报了仇而已,”虽然周粥知道邪物是不好的存在,为了天下太平都该被消灭,“但没有滥杀无辜啊。”
“邪物是要吃人的,他们现在或许还保有些人性,总会渐渐忘记作为人的感受,看人就如家畜,你是他们在意的存在他们可能会有格外的意识不伤害你,可他们一定控制不住伤害其他普通人,”宴衡修语气只是陈述,没有一丝波澜,“所以邪物必须除掉。”
这世上连人在得权得势之后,都会把人不当人对待,更别说已经不是人的邪物了。
周粥问道:“邪物只能吃人才能活吗?吃粮食不行吗?”
“嗯,邪物已无法吃人所吃的东西。”宴衡修答道。
听到这里周粥再也控制不住,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嚎啕大哭,难怪,难怪他们把所有吃的都让他背上,他们已经不吃人的食物也预料到今天可能走不掉了。
那这么长时间来,他们准备那么多粮食,晒果干,制肉干,都只是给他的吗?
“阿浅,小纪,呜呜呜,阿浅,小纪。”
周粥一夜之间失去了这世上唯有的至亲至爱,小小的身影跪在土包前,一个人哭两座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