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是走后没多久护士进来了。
“今天怎么样?”查完情况护士随口问道。
“嗯,挺好的,谭医生很专业。”说着戚韩真拉开自己的包,“这个,送给你。”
“什么呀?”
护士接过,上上下下打量,黑色包装纸上都是看不懂的文字,有点像法语。
“巧克力,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哎呀,分内的事啦。”
女孩笑得纯真,脸上红扑扑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病人家属的感谢。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他这两天的苏醒迹象都比前段时间要强一些,我感觉应该快了。”
戚韩真笑笑:“这样最好了。”
“嗯……这段时间就多注意给病人按摩按摩,注意一下肌肉修复,不然醒来之后的修养也是大问题。”
“好,我会的。”
虽然早已对护士口中的“快了”脱敏,但终归心里还是有着隐秘的期待。护士离开后他坐了一会,很快开始替殷鹤按摩肌肉。
殷鹤本身就是晒不黑的类型,皮肤很白,住院这段时间少见阳光更是演变成透不出血色的苍白。不似皮肤血肉倒像是薄瓷器,戚韩真都不敢太用力,生怕留下淤伤。
全身都像绸缎一样光滑,唯独按摩到腰间触感变得异常,那里有一块疤。
疤的位置其实很尴尬,不是寻常孩童玩闹会伤到的地方。但如果不是打闹留下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戚韩真撩开那块衣物,手指轻抚过那处凸起不平的皮肉,是很明显的缝合痕迹。
什么样的伤会需要缝合?刀?
刀割到腰?是意外的话未免太过巧合,可要不是意外……
想到这他忽然惊觉,自己替殷鹤擦过、按摩过那么多回身体,居然是头一次思考这个。
两人曾那么多次肢体相接亲密缠绵,他早就不只一次注意到这处疤痕,可直到今天才想起考虑它的来历。
联想到谭奕的话,戚韩真后背忽然冒出一层冷汗。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逃避一般放下殷鹤的衣服挡住那块伤疤,不再看。
只是自己应激了。
他这样劝慰着自己,却难以抑制突如其来的不安涌上心头。低着头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他的步伐难掩焦躁。
其实先前谭奕直白地同他对话时,心中就隐约有一点这样的不安产生,只是那时还未被他仔细发掘就被一种更深的笃定给压下。这种笃定从何而来他也不清楚,好像刚产生,又好像已经陪伴他十多年,它出现得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戚韩真不去怀疑它的来历。
但现在,他居然觉得谭奕说得有些道理。
他凭什么笃定?明明和殷鹤有关的一切巧合都在这段时间被疯狂放大,为什么偏偏这件事他不去仔细想?
这念头产生的瞬间戚韩真后背发凉,他捂住自己的心口,好像那里住着另一个灵魂,那个灵魂吃下恶魔的果实,哄骗他真正的意识,以至于连自己都不再可以信任。
房间那么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道沉一道轻。戚韩真慢慢调整气息,目光重新落回殷鹤平静的面容。他纤长的睫羽轻颤着,难得一见的不安稳,戚韩真伸手轻轻描摹过他轮廓,细细感受他的震颤。
蜻蜓点水般的接触却催生出巨大的悲伤,戚韩真在沮丧中缴械,垂首轻轻吻住殷鹤的额头,同时心中有了决断。
“在你醒来前,我一定会弄清楚真相。”
说罢不再犹豫,径直离开病房。
一刻也忍不了,要立马找到谭奕才行。
戚韩真脑袋里乱糟糟的,五花八门的声音在叫嚣,一些喊他快些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些则说他疯了连自己的记忆都不信。戚韩真怕自己再迟疑一秒就要失去继续前进的勇气,因此半步都不敢停,关上门匆匆离开。是以没能听见与关门声一并响起的,病房内传来的微弱人声。
“真……相……?”
指尖弯曲,殷鹤松松抓住床单,眼皮也在轻颤中睁开一条缝隙。
完全陌生的天花板让他愣了会神,疲软的手脚限制行动,他皱着眉蓄力半天才从床上坐起身。
这是哪里?
殷鹤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一圈房间四周,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目光飘忽不定许久,最后落到床头桌上那一束乱糟糟的花。随意拨弄两下,殷鹤面无表情收回手。
好丑。
什么人想出的色彩搭配?
又在床上瞪着眼睛躺了会,感觉四肢有点劲了,殷鹤慢慢下床。双脚刚落地时还有点踩在云层上的不踏实感,走到门口终于适应,不用再扶着墙。
推开门,外面是明净的走廊,两端通透采光很好,殷鹤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光线才走出去。路上遇上几个护士装束的人,本想向她们问问自己情况,可看样子都急匆匆的,好像很忙碌的样子,于是殷鹤打消了询问的想法,自己摸索着走到住院部外面。
外面太阳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稍微驱散一些骨头缝里渗透出来的湿冷,殷鹤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睁开眼想继续往前走,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殷鹤转头,是一个面容完全陌生的青年。那人情绪很激动的模样,看着他眼睛都瞪直了,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哥!你醒了?!!”
大喊大叫完他又不知想起什么,脸色一僵,很生硬地改了口。
“你什么时候醒的?刚刚我在的时候不会一直装睡骗我吧?”
虽然确定自己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但是“哥”这个称呼让殷鹤莫名不悦,更遑论这人第二句话莫名其妙难听的语气。
殷鹤本能地皱眉后退半步:“我们,认识?”
张晨是不客气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显出很做作的滑稽,沉默片刻他有些生气地推了下殷鹤的肩膀,动作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你装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