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下车窗探头招呼郗若:“上车吧!”
出乎司韫意料,她回头看到车子先是怔了下,愕然问:“怎么是你?”随后摆摆手道:“谢了,不必了。”郗若心说:坐你车太耽误事儿了。
司韫早料到她和萧彦定然相识,当下得到了证实,心里不禁生出好奇,但眼下他需要解决更重要的事:“郗若,快上车,我怎可能把你一人落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郗若满脸不情愿地叹息:“真不用,我赶时间,你……你先忙吧!”“别耽误我办事”几个字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司韫下车绕到副驾位旁,拽开车门:“我今儿就跟你耗上了,要么你上车,要么我们就这么慢慢耗。”
郗若坐上副驾驶,手肘支着车窗沿扶额,头疼不已,明明半天能办成的事,这么一耽搁,指不定夜里都得歇车上,越想越头疼,不由蹙眉按揉太阳穴。
司韫余光瞟了眼旁侧,知晓她烦闷,想开解她两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想起刚看到她耳环上的玉石颜色又淡了些,觉得有些稀奇:“玉石颜色又变淡了?”顿了顿问出心底的疑惑,“耳环是不是没法儿摘下来?”
郗若按摩的手滞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想了会儿,斟酌着给他解释:“这耳环……怎么说呢,算是别人给我下的诅咒吧,戴上了就摘不下来,除非七颗玉石全淡化成像顶端的玉石那般剔透,否则我得戴一辈子。”
司韫脱口问:“什么诅咒?”话出口后才察觉欠妥,这样的事,她怎好到处宣扬,但他又着实想知道,故而他没找补,全凭郗若抉择,她说他便听,她不说他绝不追问。
郗若按揉太阳穴的手改为撑托下颌,她怔怔地看着车窗前头茫无边际的沙幕,末了幽幽道:“就是我先前跟你讲过的,断七情,和尚道士毕生追求的无欲无求,我一出生就被迫拥有。”
司韫闻言,半天没反应过来,郗若像是难得有人倾诉,既开了头,便忍不住一股脑全倒出来:“此生注定无情无爱,亦不懂情爱为何物,你当下看玉石颜色是变浅了,保不准明天再看,颜色又加深了。”
郗若先前跟他说她对这个世界没有感受,竟是因为她戴着的耳环,而耳环是对她的诅咒?
司韫记得她曾提及有过未婚夫,禁不住问:“你真的从来没喜欢过别人?”
郗若反问:“什么是喜欢?”
司韫仔细想了会儿,尽量简单明了地为她诠释“喜欢”的定义:“嗯……就是你会成天牵挂着他,譬如今日天气不错,他心情会挺好的吧?吃饭时会不由自主想他吃了没、吃了什么、可合胃口?忙里偷闲时想他此刻在做什么,临了入睡,会想他睡了没……大概就这样。”还有一句他没说出口:夜里会辗转反侧,想她想得难以入梦。
郗若蹙眉乜斜他一眼:“你过往就是这样牵挂你未婚妻的?真出息!”顿了会儿,迟疑道:“那我大概喜欢我义兄吧,虽不至于如你所说那样,但偶尔也会想起他来。”
司韫难得敛容郑重提醒她:“郗若,赵倩早已不是我未婚妻了,我与她再无干系。你对你义兄的喜欢不是爱人间的喜欢,得是除亲人以外的人。”
郗若长长地哦了声,也不知哦的是赵倩的事还是喜欢的事,末了眯眼想了半晌,肯定道:“那没有。”
司韫噎了一下,良久才喃喃问:“假如玉石全变成幽绿色会怎样?”
郗若像是很无所谓般轻笑了下:“那我就输了呗,胜者为王,任由他处置。”
司韫手无意识紧攥方向盘,心头泛着酸涩,他扯唇笑了下:“你……知道对方是谁吧?”其实他并不确定,他此刻心乱如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郗若只是略一颔首:“嗯。”没说是谁,看她神情似乎并无怨恨,是因不怨恨,还是因缺失七情而无法怨恨?
郗若倏地急声道:“停停停停!魂魄朝另一头去了。”
司韫猛踩刹车,正想调头朝郗若示意的方向挺进,她已经推开车门,快步朝驾驶座过来,一把拽开车门:“下车,我来开!”
司韫几乎是下意识下车,下车后才后知后觉与她确认:“你会开车?”
郗若示意他赶紧上车:“以前玩过一阵,挺长时间没玩了,可能会有些手生。”
手生?司韫心头一个激灵,扣好安全带后,想了想,重又系紧了些,眸光掠过郗若身前的安全带,忍了片刻,终是没能忍住,倾身过去帮她也紧了紧安全带。
郗若无语地看着他,司韫轻咳一下,默默坐回副驾驶位。
车到了郗若手上,司韫才明白她所谓的玩过一阵是真的玩,她那哪叫开车啊,那是飙车,不不不!那简直是把小命摁在地上摩擦。
半人高的沙丘,她不躲不闪,直撵过去,车能飞出数米远,还有一回,两个沙丘间恰能容车子穿过,她速度都不带减一点的,哧啦车子蹭触着沙丘直冲过去,司韫头皮发麻,他倒不是可惜车子,毕竟车子是萧彦的,他只是觉着命只有一条,合该爱惜着用。
郗若横冲直撞追撵了十来分钟,突然猛打方向盘,又朝另一个方向飞驰,司韫没敢吭声,唯恐分散她的注意力,两人会在沙漠里出事故,撞击沙丘翻车或是车子托底,无论哪种,在沙漠里都足够让他们到阎爷跟前走一遭了。
不知过了多久,司韫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觉得随时可能吐出来,他琢磨着怎么开口让郗若稍微顾及一下他的感受。
司韫还没琢磨出体面的说辞,郗若突然猛踩脚刹,司韫脑子里正略过无数念头,一时间没为意,整个人因惯性直往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