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蒋晓川跟赵子言各自穿上他们的西装,蒋晓川西装高端贵气,垂顺的袖势,硬朗的垫肩,前胸横条纹跟袖窿横条纹是对齐的,锁扣眼都是全手工的,连陈老师见了赞不绝口,提议大家向他效仿:“你们要是都能有晓川的这个觉悟啊,还怕出不了单。”赵子言的西装是借来的,还是七成新,好在他身材匀称,扯大旗作虎皮,穿上也似换了个人。开晨会时翁玉娇拿笔捅了一下他的腰说:“人模狗样。”开完晨会照例要跳一段舞蹈,赵子言觉得换了身衣服,动作都比往常潇洒得多,看着前排的蒋晓川,东施效颦。
新的培训课程结束后,底下那些员工自发组织聚餐再去唱歌,蒋晓川迟迟不来,大家猜测他是被陈老师留下密训,在KTV里摇骰子喝着酒泛着醋劲,说他来了非灌醉了不可。等到大家意兴阑珊了蒋晓川才带着一个女的推门进来,一个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一个则犹抱琵琶半遮面,全屋子的人起哄叫嚷起来,唯有子言目瞪口呆。那女的就是买西装的导购。蒋晓川看着赵子言,递了一个眼神过去,此时无声胜有声。
因为业绩压力离职的员工越来越多,陈老师怕再走下去就剩下财务部门,只好委屈一下财务,凡是满一个月试用合格的都可以转正,领取底薪,为此,赵子言翁玉娇这样的员工不纳“投名状”也能正式入了伙。翁玉娇笑嘻嘻说:“我以为我要掉队了,结果没票也上了车。”
多年以后赵子言看到新人因为得到一点蝇头小利而幸喜时心中没有嗤之以鼻,而是如铅一般沉重。
所有的胜利都不是结局,不过是告一段落。就像海子所说的,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人生之路总是起起伏伏,一会儿否极泰来一会儿乐极生悲,但是没有尽头,诚如心跳,估计心跳没了,才真正归于平静。培训公司的团队刚拿到底薪,不用为接下来的一日三餐犯愁的时候,又有其他的压力到来。
明算账的还有陈老师,陈老师还是个工于计算的人,本来算好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现在迫于要向所有人付薪水,对于穷苦出生的他来说,这是一个失算。平时做个团建,招了新人请个下午茶,再大方也是短期支出,心疼不到什么地方,现在月月付薪水,那是细水长流,更是钝刀割肉。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不思量自难忘,一思量,房租,水电,话费,工资......既上心头又上眉头,看什么都不惯。团队电话打少了要说,话费多了也要说,没有意向客户要追问,有了意向客户不成交要追责,原先不发工资对这些无底薪员工的管理名不正言不顺,总有些顾忌,现在顺理成章了,发火也可以不留余地。自以为自己负重前行给这些人发了工资,他们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是这些人却是如释重负停滞不前,这气更不打一处来,有出业绩的员工还能偏安一隅,没出业绩的真是跋前疐后动辄得咎。陈老师已经不能满足于他们每天只是打多少组电话,而是给他们下了每天要拜访多少组的硬指标:“拜访量定江山,一天五拜访,人生辉煌。不能天天龟缩在办公室打个几百组电话就以为自己完成了一天的任务,那是话务员做的事情。你们得走出去,坐销只会坐以待毙,没有见面商谈的业绩都是扯淡。没业绩就没钱,没钱的人生也是扯淡。现在是什么时代,是遍地是商机,遍地是富翁的时代。”
他们进入培训公司,也听了不少致富经,学了不少人生道理,似乎找到了一些改变命运的途径,但是这种上天的路还是飘在半空,忽明忽暗,细若游丝,不可捉摸,到底是“道”不明,“术”不行,还是压根就没办“法”,因为自己注定不成“器”。他们在一次又一次挫折失败中颠覆了刚刚构筑起来的信心跟三观。
他们所在的写字楼虽说上了岁数,入驻的却都是年轻的小公司,但出了点业绩还是老套地想昭告天下,不是敲锣就是吹哨,欢欣鼓舞,振臂高呼,好不热闹。每每听到隔壁的敲锣,的心里没出业绩的员工就跟着打起退堂鼓,附和着内心的焦虑铺成怔忡不安的序曲,时刻给员工敲响劝退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