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头晕目眩,下了决心,如果发烧了,明天就不去上班。洗了澡窝在床上依旧感到天旋地转,觉得自己的身子都顺着漩涡盘旋下坠,在强大的离心力下灵魂都要出窍。这一刻他特别希望田家英能在身边,握着手机想给她发信息,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脑子里飞速编织着要说的话,只是累得一个字也打不出来。往日这个时候田家英会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家常,今天因为妈妈跟妯娌吵架,她过去帮腔,回来一肚子不平,就忘了与赵子言聊天。赵子言这边还在堕入无尽黑暗,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弥留之际”他终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手机给田家英发去“我想你”这三个字。
田家英回来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打开手机是看到赵子言发的信息,更加辗转反侧。过了许久才回了一条信息:”我也想你。“发完自己更加睡不着了。
自从田家英回去后赵子言就一直跟她保持联系。原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多有顾忌,往往酝酿了一大堆最后说出来的没几句,过后又反刍出来,咀嚼出不甘心来,胎死腹中的话语发酵成了闷气,一丝丝都在怪自己嘴笨。现在离得远了仗着千山万水的屏障倒无遮无拦,随心所欲。大到回去后怎么选址开店,七大姑八大姨怎么凑钱怎么争股份,小到一日三餐,作息起居。
慢慢的聊天变成了记流水账,波澜不惊又必不可少,要是有一天一方少说了几句,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话,但是这账目上的重要数据就丢失了,这一天的思量都难以计算,另一方就怅然若失起来。只是以往更多是在□□上说的都是不痛不痒的话,现在敢直接打电话了,总是拐弯抹角吐露自己对她的爱意。
田家英虽然没答应他的要求,说话的身份与语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原来只说些别人的事情,到每天都会说些自己的事情。诸如“自己没胃口了,想吃腌萝卜。”“天气热,站在灶台旁内衣都湿了,黏黏的,很难受。”这些体己话只有对最亲昵的人才敢说,当她说出这些话时说明她把自己都交了出去。
那天赵子言又旁敲侧击说:“公司里的人几乎都有男女朋友,我同事今天还问我是否有女朋友,我说算是有吧,你说我算是有吗?”
田家英那边停了半晌才回她:“你自己有没有问你自己啊,怎么还问我。”
赵子言也略停了一刻,鼓起勇气说:“我说不好。真的不好说。有个同事说有种关系叫友达之上恋人未满,就是比朋友好一些但是还不算是恋人。但我想我跟你早就满了,是吗?”
那边一时没了回应,赵子言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只剩下心还在跳动,似乎能看见自己的心在胸腔中彷徨摇动,像一个钟摆,一会儿摆向幸福,一会儿摇向绝望。心跳就是时间的刻度,心跳动一下齿轮就推动一下,那一刻似一瞬般短暂又似一世般漫长,发条一端连着心一端就连着轮回,滴滴答答声没能把他从那紧张的时刻里拖出来,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也不知道到底过来多久那边不经意般回了一句:“你说满就算满了。”话说的还是跟打哑谜一样。赵子言已经激动得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一刻他坚信自己站在幸福的彼岸。他刚要回些什么,那边急忙加了一句:“不跟你说了,我妈叫我。”又把他推了回去。
田家英的妈妈并没有叫她,反倒是她自己在屋子里喊了一声妈。现在她多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大到自己的内心根本藏不住,急着要挣脱出来与所有人分享,但是这又是一个谁都不能说的秘密。快乐太大了也会让人觉得压抑,尤其是呆在小房间的时候,她不得不跑出来叫了一声妈妈。田晓娥正在客厅里算着账,听自己女儿兀地叫了一声自己,心里马上有了提防,在她看来事出无常必有妖,而且是妖决不是仙,一贯的悲观让她不至于失落,不抱侥幸心理偶尔还能得到一些意外之喜。她沉着脸问:“叫我做什么,你要是还想出去打工,就趁早把这话咽回去。”
田家英说:“你就这么喜欢你女儿一辈子跟面打交道,天天身上都是油烟味。而且你跟你那些亲戚闹得,乌烟瘴气的,还留我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