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晨的寒气裹挟着小雪,在工作室的玻璃幕墙上凝成细密冰纹。林砚之推开门时,正撞见王佳佳对着手机屏抿唇偷笑。亚麻金发尾蜷在珍珠发箍下,珊瑚色腮红晕染至耳垂,像颗熟透的水蜜桃。
"早。"林砚之将羊绒大衣搭在臂弯,指尖掠过接待台时沾到未干的指甲油——星云紫的碎屑黏在《员工守则》封皮上,与昨夜半音Bar的霓虹如出一辙。
王佳佳慌忙用袖口擦拭,"老、老板早!实习生九点半到齐。"她耳尖漫上绯色,智能手环在腕间急促闪烁,心率监测图宛如过山车轨道。
九点二十分,电梯间传来纷沓足音。
应用心理学硕士程澈嚼着薄荷糖,运动鞋尖随蓝牙耳机里的鼓点轻叩地面;他身后跟着临床心理学博士陆昭宁和认知科学硕士唐果,卫衣帽绳上挂的柴犬挂坠随步伐晃荡;而沈南乔缩在粉蓝色羽绒服里,帆布包带勒得指节发白;最后进来的是戴木框眼镜的男生——神经科学博士方正,正用消毒湿巾反复擦拭眼镜片;
林砚之的钢笔在名单上勾画,目光扫过程澈腕间的克罗心手链——与周燃常戴的款式相似。
"欢迎。"她推开会议室磨砂玻璃门,白噪音系统流淌出雨林蝉鸣,"请各位先阅读协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五份文件夹同时翻开。保密条款用鲜红色加粗字体标注,第7.3条「不得以任何形式泄露客户隐私信息」的阴影区呈现在众人眼前,"违约金50万元"字样下划双线,似一道血色警戒。
“我解释一下保密条款。”林砚之叩了叩白板,激光笔红点停在「保密义务」上,“实习生须严格保密所有客户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客户身份、咨询内容、心理评估报告、录音录像资料及测谎模型核心算法等。特别针对艺人、公众人物等敏感客户,严禁以任何形式(包括口头、书面、电子传输)向第三方泄露其隐私信息,社交媒体提及或暗示亦在禁止之列。信息存储需采用加密措施,纸质文件须存放于带锁档案柜,电子数据禁止使用非工作室设备备份。若因实习生过失导致信息泄露,需承担以下责任:违约金按单次泄露事件赔偿人民币50万元起;同时也要承担法律责任及行业追责,工作室有权向法院提起诉讼,追究其民事赔偿及刑事责任,而泄露行为将被通报至协会及合作机构,列入行业黑名单。保密义务在离职后持续生效,期限为永久。以上内容完整呈现在协议中了,请各位仔细阅读。有没有问题?”
唐果大眼睛忽闪了两下,开口说道:“林博士,也就是说,在工作室内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不能说出去?”
“不仅是工作室内,包括在本楼及周边区域。不管是否与工作室人员相关,都严禁泄露。”
“好的,知道了。”唐果吐了吐舌头,好严格的规定。
“车补每月500,本月为培训阶段,只有车补。一月开始会参与团辅工作,工资按活动场次结算。"
“比如去监狱做罪犯心理评估?”唐果突然举手,豆浆杯吸管被她咬出锯齿状凹痕。
“或者跟踪调查商业间谍。”程澈激动地说,“我看过林博士协助警方破获AI诈骗案的报道。”
沈南乔的星星手链撞在桌沿。林砚之看到她听到"跟踪"时瞳孔收缩——应激反应指数超标。
“你们想太多了。前期只是参与科技公司的员工心理辅导项目。至于员工心理辅导项目结束后,是否会留下来,还要看你们的表现。另外,我昨天已经看过你们的学校课程安排,找到了大家都没有课的时间。本月要求每周二和周五到工作室。当然,其他时间如果没有课,不需要做实验,也可以来工作室。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现在可以签字。”
方正率先签上自己的名字,「方正」二字棱角分明,像他论文里的数据模型;陆昭宁用手指压住协议边缘,仿佛在签署某种神圣契约;唐果的柴犬挂坠垂落纸面,油墨蹭上狗爪印,惹得程澈噗嗤笑出声。唯有沈南乔握笔僵滞,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颤抖。泛黄照片从钱包滑出半角——少年许星野的侧影刺破寂静,监控录像里的泥脚印在记忆里复活。
“沈南乔,有问题吗?”
“没有!”沈南乔快速写好自己的名字,把协议交给王佳佳。
“还需要提醒大家,需要注意着装,员工守则内容等一下由思雅向各位解读。周五开始实习,请各位同学安排好时间。”
散会后,王佳佳整理文件时哼起小调,锁骨处的火焰纹身贴翘起边角——昨夜机车后座的风雪似乎还黏在发梢。
林砚之抽走她手中协议,"伤口处理了吗?"
"什么伤口?"小助理手一抖,文件夹砸出巨响。
"右膝擦伤。"林砚之指了指她裙摆褶皱,"机车后座摔的?"
王佳佳耳根通红地去够创可贴,抽屉里却滑出半管男士唇膏——周燃的烟草气息扑面而来。
王佳佳手忙脚乱藏起唇膏,“老板……”
“私人的事情不要影响到工作。周四把实习生培训方案提交给我。”
林砚之将协议锁进档案柜。钥匙转动时,她瞥见沈南乔缩在茶水间窗边——女生正用手机偷拍窗外许星野的巨幅海报。
玄关感应灯在开门的轻响中亮起,林砚之抖落大衣肩头的雪粒,珍珠耳钉在暖黄光晕里晃出一弧冷光。
厨房飘来罗勒炖小羊膝的香气,混着白葡萄酒的酸涩尾调,许星野倚在流理台边切迷迭香,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肌理随刀尖起落绷出流畅弧度。
“洗手吃饭。”他头也不回,刀背轻敲瓷盘边缘,叮的一声惊飞窗台积雪。
“你这顶流也太闲了些吧?”林砚之把包放在玄关,换上拖鞋走进室内。她看到餐边柜上摆放着一摞纸张,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陈导下午传了完整剧本,阿明给我送过来了。吃完饭帮我看看剧本。”
砂锅炖出的奶白浓汤里沉浮着鹰嘴豆,他舀起一勺吹散热气,“双男主刑侦剧,我演那个会谈钢琴的侧写师。”
汤匙忽然贴上她唇畔,汤底藏着的藏红花在舌尖炸开苦香,林砚之就着他手抿尽汤汁,“味道不错,不过我觉得可以再炖一会,会更入味。我先去洗澡。”说完,她放下大衣,去了浴室。
水声从磨砂玻璃后漫出来时,许星野正倚着料理台冲蜂蜜水。蒸汽在玻璃上晕出雾蒙蒙的边界,他透过氤氲水汽看见林砚之模糊的剪影——她习惯性将沐浴露挤在左手腕试温,这个从咨询室带回来的职业病,此刻在浴室暖光里竟显出几分笨拙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