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插上了最后一枚玉簪,林稚匆忙提着裙摆站了起来。
“二公子无诏回京,惊动了圣上......”
夏樱觑着林稚的脸色,声音越来越低。
林稚也是脸色一白,原本红润的脸色也渐渐失了颜色,“这可如何是好?”
“你这个逆子!身担要职,你还敢偷跑回来!”
“你对得起圣上,你对得起为父吗!”
“你娘为了你日日悬心,白了多少头发,你还敢!还敢!”
还没等走到正厅,林稚远远就听见了姑丈的怒声。
心中狠狠揪了一下,踩着织花锦履的脚步都快了起来。
一进门便见裴明礼只着中衣,背上满是被抽出来的血痕。
雪白中衣撕裂成破布,看得人触目惊心。
可裴明礼依然咬紧牙关不肯松口:“若是我不回来,阿稚就要被那陆小侯爷欺侮了!”
“女子声誉比天大,我作为兄长怎能视若无睹!”
“更何况,行军队伍已在归途,我不过是快马加鞭提前几日回来了。”
“我何错之有!”
林韶婉蹙眉,伸手拉了林稚到自己身边。
看着夫君又被气得浓眉倒竖。
“你个臭小子,还嘴硬是吧!”
“如今圣上龙体抱恙,你带着重兵无诏回京,旁人若是想参你一本,说你谋反,你又当如何!”
裴明礼又被狠狠抽了两鞭,嗓音都沙哑起来低声不忿:“那又如何,宫中还有兄长......”
一听他提起裴琅,裴父更是呼吸急促,啪的一声把家法扔在地上。
“你兄长,这三年归家屈指可数,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就盼着他行差踏错,好翻了我们裴家!”
“你反而还,还.......”
眼看着夫君面色不好,林韶婉这才不再坐视不管。
吩咐小厮扶着老爷歇息后,又恨铁不成钢地让人扶着儿子起来。
“你父亲脾气不好,你就不能软和点?”
“罢了罢了,先去上药吧。”
“阿稚,替姑母好生劝劝你表哥,莫让他再胡闹了。”
临走前,林韶婉还不忘嘱咐林稚。
林稚咬紧下唇点头,沉默着跟裴明礼回了他的住处。
婢子把他的中衣小心翼翼剪开,林稚看着血肉模糊的脊背心头一颤。
裴明礼倒是无所谓,趴在榻上跟没事人一样。
“阿稚你莫要忧心,父亲手下有分寸,这连沙场上的三分力道都没有。”
纤细手指蘸着伤药缓缓涂了上去,裴明礼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这些事还是让下人来吧......”
可他才回过头,却看见小姑娘贝齿咬唇,不作声却哭得快要喘不上气。
“哎呀!你莫哭!这,这根本不疼。”
裴明礼翻身坐起来,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只是为了陆钰那厮回来的。”
林稚红着眼闷声嗯了一声:“表哥是想,此次凯旋太过打眼。”
“故意让人寻了你的错处,让圣上安心。”
裴明礼眼神一亮:“兄长让你详读的书果然有用,你这妮子伶俐得很!”
一想到裴琅每隔几月就着人送来一厚摞的书册,林稚就觉得手酸。
抄写详读也罢了,那人还偏偏要时不时抽查。
她如今只要听到裴琅二字都想站得笔直。
如此搓磨人,只怕是裴琅厌极了她这个拖油瓶。
心中惴惴,林稚抬眼看着自己涂药的裴明礼。
暗自思忖:家中都是长辈,只有二表哥回来,她才能稍稍自在些。
男女授受不亲,林稚盯着他涂好药便也离开了。
却没承想才从院里出来,穿过亭院就迎面撞上了来人。
林稚心思纷乱,只一心低头走路,并未看人。
只觉得自己似乎撞上了一堵墙,额头怕是都肿了一块。
她苦夏吃不下东西,又经过方才这么惊吓,小腿浮软着就要摔。
皓腕被一股铁爪似的力道捏住,反向带了回去。
扑在来人前胸、鼻间嗅到了清淡雪松气,林稚这才慌忙退开。
垂着头不敢抬眼,声若蚊蝇:“大表哥......安好。”
视线之中,一双玄色暗金纹靴踩着青砖出现又消失。
等到周身的畏惧消散了些,林稚这才能确定裴琅走远了。
兀自松了口气。
春桃连忙扶稳了人:“小姐,大公子都回来了,不会是回来问罪的吧?”
林稚听了她的话,眸中也染上了些惧色。
虽说姑母姑丈待她好,可说到底这毕竟是别人家。
姑母曾经只是姑丈的侧室,先夫人离世后才被扶正。
姑母有时都要看大表哥的脸色,更别说自己。
前些日子惹出陆小侯爷的风波也就罢了,如今又闹了二表哥这么一出......
林稚的脸色白了白抓紧春桃的手,眼神却坚定起来,“回去,给我备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