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公子安好!”
裴琅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只透过窗看见了屋里的点点烛火。
“表妹人呢?风寒可严重吗?”
“母亲让送来了鸽子汤给她补身子。”
春桃有些战战兢兢地谢过:“多谢大公子关心,小姐已经歇下了......”
可裴琅的脚步却是不停,径直走到了门前屈起修长手指敲了敲。
“母亲让我必得亲眼见过表妹,知晓表妹安好才能放心。”
屋里原本还有些窸窣的微小动静,却在裴琅敲过门后彻底没了声息。
春桃和夏樱都有些紧张地等在裴琅身后,磕绊开口:“大公子,小姐似乎歇下了,风寒不重明日便能去给夫人请安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可夏樱才开口,春桃就脸色煞白地捂住了她的嘴。
裴琅一身月白锦袍在月下宛如谪仙,缓缓转过身,薄削的唇抿着不耐,眸中满是疏离冷漠。
“裴府何时轮到一个婢子做主了?”
“行云,把人拖下去杖责二十。”
守在院门的精壮小厮听了吩咐便大步上前,扯着夏樱的胳膊就要把人带走。
“表哥且慢!咳咳......”
门口的动静容不得林稚再装睡听不见。
“吱呀”一声开门,裴琅垂眸看着门后的少女。
虽是盛夏时分,可她细肩上还是披着一件外袍,拢住了细弱的身躯。
伏在门上的手止不住的有些发抖,脸色也惨淡如霜,神色有一瞬的茫然畏惧。
“都是阿稚不好,惹表哥动怒了,还请表哥莫要与婢子计较,咳咳......”
她微微垂下头,发丝微散,柔弱的脊背弯下去,细密的长睫也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眉宇间稍显痛楚。
裴琅盯着她暗下思忖,裴家的锦衣玉食如同仙霖甘露,把枯瘦的丫头也浇灌出了如今鲜嫩水灵的模样。
真是把人养出来了。
果真是一株惹人怜惜的菟丝子。
却千不该万不该,对裴家人动了心思。
裴琅纡尊降贵的抬手虚扶了她一把,声线温缓:“表妹言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病了就好生歇息,鸽子汤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喝了便歇下罢。”
眼看着小姑娘紧绷的身子一松,连呼吸都平稳了几分。
“多谢表哥......”
还不等林稚的话音落下,雪白细腕就被大手紧紧扣住。
跳动的脉息被人掌握在手心之中。
林稚又惊又羞,不自觉想要用力抽手,却被越握越紧。
慌如幼鹿一般的眼神看得裴琅微微蹙眉,却又飞快舒展开来。
“既然是风寒,也不算重,表妹便多加修养,莫要让母亲忧心。”
青年松开手时,几道红痕便如朱墨一般跃然腕上。
看迈着沉稳步伐离开的裴琅,林稚吐出了一口吊着的气,有些腿软地倚在门边。
可裴琅的眼神却越来越沉:“才撞见我回府便得了风寒。”
“这般巧事......”
按理来说,他作为御前之人回府是要问责两人的,怎么说也该给圣上和太子一个交代。
可一个偏说偏有理,另一个称病起不来身。
想到了林稚身上的外袍,那是京城受人追捧的雪云锦,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多得几匹。
这是林韶婉的手笔也就罢了。
可她房中的软毛地毯还有不少讨巧玩意儿,一看就是边关之物。
裴明礼还真对她用了不少心思。
想到他们母子俩把一个孤女骄纵成了这副模样,不仅敢和陆家小侯爷纠缠不清,如今还勾的一朝少将丢下将士回京。
裴琅心中就嫌恶无比。
想踩着裴家向上的人不计其数,却不承想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只是此女心思深重,小小年纪便城府颇深。
需得徐徐图之。
行云小心瞟着浑身戾气的公子,也不自觉严阵以待起来。
这表小姐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让公子如此费心的,上一个还是根基深厚的两朝元老。
林稚愁眉苦脸地喝完了一整碗的苦药,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春桃连忙看准时机塞进她嘴里一颗蜜饯,看她粉腮鼓了两下表情这才舒展开来。
“小姐何苦作践自己?虽是夏日里,可冷水沐浴也是伤身啊。”
林稚舒了口气,“那又如何,若是被大表哥怪罪,只怕是罚抄百遍也少不得。”
“我这双手还要留着绣女红,我可不舍得写坏了。”
“你们说我都病了,表哥总不会再罚我了吧?”
看着眸中狡黠的少女,春桃眼中划过一丝忧虑。
大公子从来不是管闲事的人,却唯重家人。
如今害得二公子见罪于圣上,只怕是他也迁怒表小姐了。
看着林稚舒心畅快的模样,春桃咬了咬唇实在是不忍说出真相。
再者说还有夫人和二公子呢。
怎样也是个可人儿表妹,连她们都依着表小姐,想必大公子也不舍得如何怪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