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还是不行!”
许风把又一张揉皱的稿纸扔向已经堆积如山的纸团角落。
宿舍的灯光下,她眼圈发红,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颤抖。
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涂改的痕迹,几乎看不出原貌。
下铺的苏竹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焦躁不安的许风,“需要我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许风沮丧地抓了抓头发,“全是废话。什么梦想,我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说不清楚。”
距离演讲比赛还有三天,许风的演讲稿已经重写了十七遍,但没有一版让她满意。
每次尝试表达,那些被她深埋的记忆就会浮出水面,像黑色的潮水淹没她的思绪。
苏竹轻手轻脚地爬上许风的床,在她身边坐下。
许风下意识想藏起笔记本,但苏竹已经看到了上面凌乱的文字。
“你想讲向日葵的事?”苏竹轻声问,手指轻轻点在一段被反复划掉的文字上。
许风肩膀垮了下来,“那是唯一让我感觉真实的部分……但太私人了,我不敢……”
她不敢说出口的是,那篇被划掉的段落里,她写到了苏竹。
写到了那个雨天共撑一把伞的温暖,写到了向日葵花田里心跳加速的瞬间,写到了自己如何在这个安静的女孩身上找到勇气。
“许风。”苏竹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严厉,“演讲最重要的是真实。你不需要取悦评委,只需要说出你的心声。”
许风抬头看向苏竹,发现那双总是平静如湖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罕见的火焰。
这让她想起那天在操场角落,苏竹为了她出手打人的场景。
“我有点怕……”许风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怕站在那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穿上运动鞋。”
“什么?”
“现在,穿上运动鞋。”苏竹已经爬下床,从柜子里拿出运动鞋,“我们去篮球场。”
尽管一头雾水,许风还是跟着苏竹来到了深夜空无一人的篮球场。
月光如水,给球场镀上一层银辉。苏竹从器材室借来一个篮球——她有小仓库的钥匙。
“投篮。”苏竹把球扔给许风,“投到你累为止。”
许风接过球,本能地运了几下,然后起跳投篮。
球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入篮筐。
熟悉的触感和运动节奏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不停地投篮、捡球、再投篮。汗水渐渐浸湿T恤,呼吸变得急促,但那种窒息般的焦虑感确实在减轻。
苏竹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只在球滚远时帮忙捡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许风气喘吁吁地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我……我不行了……”
苏竹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好点了吗?”
许风大口喝水,感受着心跳逐渐平稳。
奇怪的是,那些盘旋在脑海中的黑暗念头确实淡去了不少。
“当你焦虑时,身体会积累太多肾上腺素。”苏竹平静地解释,“运动能帮助你消耗掉它,让头脑清醒。”
许风突然明白了苏竹的用意,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她想起那天在山顶,苏竹说过运动帮助她应对父亲的惩罚。
这个女孩总是用自己经历过的方式来帮助她。
“谢谢。”许风轻声说,“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写演讲稿了。”
回宿舍的路上,许风主动牵起苏竹的手。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像两条终于找到彼此的溪流。
好像也没有那么焦虑了。
比赛当天,学校礼堂座无虚席。
许风站在后台,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手心冒出冷汗。
她不断默念着昨晚最终定稿的演讲稿,那是她迄今为止写过最真诚的文字。
真的,她写语文作文都没这么真诚过。
“紧张?”苏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杯热水。
许风接过杯子,勉强笑了笑,“有点。我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这么私人的事。”
苏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记住篮球场的感觉。你可以的。”
主持人开始宣布比赛规则和评分标准,许风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口袋里的演讲稿。
就在这时,主持人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今年我们临时调整了演讲主题,从我的梦想改为最黑暗的时刻,希望能听到同学们更真实、更有力量的故事。”
许风瞪大眼睛,转向苏竹,“什么?他们怎么能临时改主题?”
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她在内心哀嚎。
苏竹也皱起眉头,“我去问问。”
她快步走向舞台监督,低声交谈了几句后回来,脸色凝重,“确实是临时改的,校长的主意。所有选手都一样,可以即兴发挥,不强制按新主题。”
许风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