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无动于衷,“唐宇生,你放我下来,我肚子疼。”
依然无动于衷,“唐宇生,你走过头了。”
随即,罪魁祸首猛转身,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翻江倒海,传来不太清楚的声音,“哪儿?”
“你先放我下来。”
这一次,唐宇生放下了随七,扶着她站稳脚跟。
“再会。”
唐宇生一愣,就见随七一瘸一拐的拖着步子跑远了十几步,直到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
没有人知道,那天唐宇生站在原地多久了,大约是一两分钟,便又返回到那颗愧树下,倦怠着眼闭了闭。随后再次踏入愧树一旁十米开外的网咖。
回到家后,随七久久不能平复自己忐忑的心情,可是内心深处难以掩饰的喜悦感是那么真实。
突然觉得这个冬季也不冷了,心里暖暖的好像就足够了。
过年回家,拜年时路上遇到老杨回老家探亲,本想躲着,老杨就从车上下来了,躲不过也就打了声招呼。
年初五,随七站在河边大桥上沉思,思来想去觉得下学期要不要和唐宇生再保持点距离,高中已过了一半,可是自己的学习还是一塌糊涂。
刚又被大舅子说了一通。
说他们家里就指望着她考个好大学了,还从老杨那里听说自己上课态度不端正,不认真。
说完后又开导她也别想太多,专心学习就是,别像她小舅那样。
她也是真的想好好学习,可是最多就维持了三天,不超过一个周,怎么办呢?
要是真能像小舅以前那样爱学习也不至于成绩那么差。
不过,说起她的小舅,她们一大家族的人都为之惋惜。
当年,小舅也就读于普江高中,学习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小舅本人也特别聪明,长的也好看,十分热爱学习,总是学习的废寝忘食,在学校也深受女同学的欢迎。
老杨当年还不是年级部主任,只是一个新到普江高中的数学老师,恰好,老杨也是小舅的数学老师。外婆家也在莲花村,外婆只能把小舅寄托给在普江买房的大舅子一家。
当年小舅没有住校,住在大舅子家,大舅子是典型的怕老婆。大舅妈说一,他不敢说二。
大舅妈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本来就不乐意家里要多养一个人,随七小时候在大舅子家住过一年,也是知道大舅妈厉害的。
那时候随七才四,五岁就要自己动手洗衣服,看电视需要经过大舅妈的同意,吃东西不能吃多,吃几块就放下。不过那时候,大舅妈还是对她挺好的,会给她买新衣服穿,把她打扮的干干净净。
可是小舅就不一样了,他是男孩子,吃的多,用的东西也多,也爱学习,常常深更半夜还在开着灯学习。
大舅妈心疼电费,也没说让小舅早点休息,二话不说就进他房间,啪的一下就把灯给关了。
也很少给小舅买衣服,一件校服来来回回穿,都穿褪色了,逢年过节才买一套衣服让小舅回家过年,生怕外婆看出点什么。
但是,外公外婆又怎会不知道呢,也只能嘱咐小舅几句,大舅妈也终究是个外人,让小舅别介意。
小舅也只是沉默不语,在大舅子家住了一年,上了高二,小舅的学习依旧很好,没有退步。可是要上高三时,外公外婆突然发现小舅每时每刻都抱着本书看,吃饭看,睡觉看,做其它事情也看,几乎离不开课本。
又加之少言寡语,只要不小心磕了碰了他的课本,他就会痛骂外公外婆。
甚至还拿着菜刀准备砍外公,还好被一旁的邻居拦下了,外公气急,察觉小舅的异样,召集一大家子商量这件事。
外公对这件事很生气,他知道一定是在大舅子家受了什么委屈,知道一定是大舅妈在从中作梗,便直截了当的警告了几句大舅妈。
大舅子带着小舅去医院看病,被查出了小舅有严重的抑郁症。
严重到发作时,会出现伤及他人的倾向。
小舅作为当事人,听了不以为然,闹着要去学校上课,说别耽误他学习。
可是,这样的状态,学校已经不会再让他继续待在学校了,哪怕小舅成绩非常好,校长也只能深感惋惜。
最终,小舅还是退学了。
在老家待了几年,状态一直不见好,还是每天抱着课本研读,白天干活时,拿着课本,到了晚上,也不让外公外婆看新闻,说是吵着他学习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舅靠着抑郁症的药物在老家苟活着,有一年小舅看起来已经是个正常人了,便去了隔壁村小学当了小学的数学老师。
可是,也就只是教了半年,就被辞退了。
说是在学校不会题就打学生,什么事情一定要他说了才作数,种种迹象,小学校长还是考虑到他这种状态还是不适合教书。
小舅便又在老家干起了农活,一干就是好几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村里媒人给他说媒,他也不答应,更是瞧不上,说他未来的老婆必须要是肤白貌美,知书达理的。
直到小舅三十了,媒人给他说了隔壁村和他还算相配的人,可是,女方那边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小舅有严重的抑郁症的事儿,转背就退了彩礼,跟其他男人跑了。
自此后,小舅再也没有答应过一桩婚事,一生都在老家干农活干到了四十岁。
这些年,随七每年回家过年,小舅都会过问她的成绩,甚至每年回家,小舅都会跑来他姐陈容这里来,看看随七的课本。
既心酸又无奈。
听外公说,小舅现在还是会没事儿就拿着那些已经泛黄的书本翻来覆去的看,每一页纸上都写满了他的字迹。他的字极好,村里要是有人办喜宴,便邀他来写对联儿。
小舅一辈子都活在书本中,他的一生终究是碌碌无为,那些满腔的抱负也终究是无从实现。
外婆时常对着随七的妈妈感叹,“你弟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我和你爸也老了,现在你弟还可以依靠我们俩老头子,要是有一天下了黄泉,你弟还不知道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