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顿住,传来低哑回应:“十七。”
“十七大人?”温萝芙歪着头,故意把数字念得像个人名,“好名字。比我们那些叫‘光宗’‘耀祖’的有趣多了。”
她见他肩线微绷,正色道:“大人今日相助之恩,温某铭记于心。我虽不谙武艺,却精通易容之术。他日若有需易容之处,尽可告知。”
窗外惊鸟乍起,再抬眼时,暗卫的身影已如墨色般消散在晨光中。
会跑掉的。她望着振翅飞去的惊鸟想。
*
温萝芙踏入南诏王殿,庄九黎已立于殿门前,两人若即若离,携手走进。
随着他们前行,殿内森冷的气息缠绕上来。烛火幽暗,照得那些壁画图腾愈发狰狞。
正殿之上,南诏王楼冥庄端坐于王座。他面容冷峻,眉宇间与庄九黎有七分相似,却透着股戾气,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右侧凤座上,王后影昙华身着靛蓝苗绣华服,正用银刀剖开一枚血淋淋的蛇胆。
“长宁见过王上、王后。”温萝芙按规矩行礼。
南诏王终于抬眼:“听闻公主昨夜无恙?”
温萝芙展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托王上的福,更托两国交好的福泽。”
“是托我儿的福吧。”南诏王轻叩扶手,“他为了不伤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看来,南诏王也知道那触之即死是谣言啊。温萝芙想。
“啪!”
王后突然将茶盏重重搁下,银匙与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上这话说的,”王后红唇轻启,“倒像是委屈了我们远道而来的贵客。”
南诏王冷笑:“王后今日话倒是多。”
“臣妾不过是心疼孩子。”王后抚了抚鬓角,意有所指,“毕竟不是谁都能像王上这般铁石心肠。”
殿内气氛骤然凝滞。
好像不太欢迎她。温萝芙悄悄看向身侧的庄九黎。
庄九黎察觉到温萝芙的目光,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借着宽袖的遮掩,轻轻碰了碰她的袖角,又迅速收回手。
“别怕。”他声音极轻,只有温萝芙能听见,“你是大周的公主。他们只是关系不好。”
这句话像道无形的屏障,将剑拔弩张的气息轻轻隔开。
是啊,她是大周公主,即便是假冒的。两国使臣还未离去,没人会公然刁难和亲公主。
“公主。”南诏王忽然开口,鹰隼般的目光在她与庄九黎之间逡巡,“既嫁来苗疆之地,可还习惯?”
温萝芙福身:“南诏风光秀丽,甚是喜欢。”
南诏王将二人微微靠近的动作看在眼里,突然抚掌而笑:“甚好。”
“九黎自幼性子孤冷,难得对人上心,看来这门亲事,当真是天作之合。”他拍案而起,“七日后的祭山大典,便由公主主持吧!让南诏子民瞧瞧两国邦谊!”
王后冷冷的瞥了南诏王一眼:“王上,祭山大典历来由王族血脉主持。”
“公主既入我南诏宗谱,自然算得王族。”南诏王不容置疑地打断,话锋一转,“莫非公主不愿?”
祭山大典?这又是什么?
温萝芙凭借一种现代人的直觉察觉到,这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仪式。
而她只是一个各种意义上被卷入的可怜人。
她下意识看向庄九黎,却见少年眸光沉沉,对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道:“长宁定不负王上所托。”
走出正殿。
庄九黎默默走在温萝芙身侧,她终于按捺不住,问道:“那个祭山大典究竟是什么?”
庄九黎脚步微顿:“别担心,我会教你怎么做。”
他补充:“若你不想去,我便找人替你。”
温萝芙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人设,学着长宁公主惯用的跋扈语气道:“那我先说了,我可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学不会就罢了——你现在有空吧?带我去认认蛊毒!”
她表面张牙舞爪,心里却乐开了花。
机会来了!
她偷瞄庄九黎清瘦的身影,默默道了个歉。又默默感谢他为自己学成跑路的计划添砖加瓦。
当然,如果有一天他不幸地识破她是假的,却选择发给她,那就更好了。
温萝芙越想越兴奋,脚步都不自觉轻快起来,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她赶紧收敛表情,继续端着公主的架子:“喂,走慢点!我的裙子要被树枝勾到了!”
其实庄九黎早已放慢脚步,闻言又缓了三分。温萝芙穿着繁复的宫装,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侧。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衣袖间那一线之隔的距离上,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对方能跟上自己。
应该牵手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前面就是祭坛。”庄九黎刻意停在岔路口,等温萝芙跟上来,“需穿过毒瘴林,当心石阶。”
温萝芙提着裙摆蹦上石阶,却因为礼服厚重,险些摔倒。她还不习惯穿这种过于繁琐的服饰。
庄九黎见状,终是抿了抿唇,解下腰间银链:“抓着这个。”
——牵着他的铃铛,若她摔倒,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温萝芙一把攥住银链另一端:“谢谢?早这样不就好了!”
银链绷得笔直,铃铛随着两人的步伐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还挺像在遛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