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九黎则一把扣住温萝芙的手腕:“跟紧我。”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骤然劈来!擦过二人交叠的手腕。
温萝芙还未看清,庄九黎已侧身一挡,她抬眼望去——
一个浑身浴血的红衣男子立于前方,蓬头垢面,面容狰狞。
那人怪笑一声,刀光如瀑,招招直取要害。
庄九黎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扯下肩头的小九,塞进温萝芙手中。
“往南跑。他的目标是我,教众会护着你。”
温萝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攥紧了小九,转身冲入密林。
身后,刀剑碰撞声、厮杀声渐远。白袍人果然在暗中护着她,她一路无人阻拦。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停下脚步,靠着一棵古树喘息。
月光透过树隙,在地上投下惨白斑点,腐叶因风发出窸窣脆响。
直到,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在她肩上。
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僵在原地。按理说她现在浑身是蛊,又有庄九黎给的保命之物,不该害怕。
但是,当她看到那个东西,仍是踉跄后退。
咦?
这是……人类……吗?
地上蜷缩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躯体。
断肢处白骨森然,脏腑外露,唯余半张人脸尚可辨明身份——正是消失七日的暗卫十七。
十七听见动静,睁开浑浊的眼,望向她的目光里有恐惧、哀求,还有一丝解脱。
腐烂的恶臭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比起墓穴里的机关怪物,眼前这个曾经与她说过话、帮她传过信的活人变成这样,更让她毛骨悚然。
“发生了什么?”她声音发颤,可暗卫早已无法言语。
胃里翻涌的不只是恐惧。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并非刻意放任,而是被人截杀灭口。
是有人发现他传信,才施以这般酷刑?
一念及此,她再不迟疑,摸向怀中那个装着回魂蛊的锦盒。
这是庄九黎给她的保命之物,虽然珍贵,但暗卫于她有恩,她毫不犹豫地取了出来。
“得罪了。”
她咬牙将蛊虫按进暗卫的伤口。
蛊虫入体的瞬间,暗卫残破的身躯猛地抽搐起来,他喉间爆发出含混的嘶吼,眼瞳由灰转赤,紧接着——
温萝芙声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夫人在做什么?”
庄九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去,只见庄九黎浴血而立,衣袂染霜,步步生寒。银辉为他染血的衣袍镀上一层妖异的冷光,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微微偏头,一缕发丝自肩头滑落。眼尾赤纹比血更艳。
“为什么救他?”
他语声轻若拂柳,似乎只是寻常的不解。
“他配得上你用我给你的蛊虫吗?”
重要的回生蛊,只给她一个人的礼物,她竟要用来救一个卑贱的暗卫?
不过是谁把这暗卫从牢里劫出,垃圾一样丢在这?
这样的垃圾,根本不配弄脏她的眼睛。
温萝芙错愕的回头,庄九黎已向前一步,靴底碾过十七的手指,发出骨骼碎裂的轻响。
血污浸透了泥土,恐惧的喘息,生死未卜的暗卫,温柔的近乎危险的耳畔低语。
一颗逐渐下坠的心。
他在说什么?
她思绪有些游离,声音颤抖着问:“你知道是谁把他伤成这样吗?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艰难的开口:“这是我的暗卫,他曾经帮过我……”
十七若是死了,便少了一双监视她的眼睛。可这个念头并未给她带来丝毫快意。
她既无法为暗卫的死而欣喜,更无法对满手鲜血的庄九黎交付真心。
她终究不是纯粹的好人,也成不了彻底的恶人。
所以才痛苦。
“帮过你?”庄九黎靴尖踢了踢奄奄一息的暗卫,“那夫人可知他背地里做了什么?”
少年俯身凑近她耳畔,一字一句吐息如毒蛇吐信:“他一直在伪造你那个名为素月的家人的信件。”
温萝芙微微睁大了眼睛。
伪造的信件。
这意味着……她从来、没有、收到过、真正的、素月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