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十点。
夏油杰刚迈进食堂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苦臭苦臭,好似放久了的梆硬的臭袜子味。
黑发少年皱着眉,苦大仇深地捏住高挺的鼻子,蹑手蹑脚摸进去。
刚蹭到窗口想绕进后厨,打饭的食堂大叔颠着肚子,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被带的回头,他怼到他面前的就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首先感知到的是气味,是大雨冲刷过后角落的纸箱腐化发臭的那种土腥味。
他僵硬着把自己拉远一点,“这……是什么?”
大叔鼻孔里各塞满了两根又粗又短又胖的卫生纸团,他把滑出来的纸团用小指往里怼了怼,闷声回道,“夜蛾老师给你求来的中药,听说对身体有好处。我熬了三个小时呢!快,把他趁热喝了。
说着,固执的把碗又往他身前递了递。
夏油杰满头问号,他也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啊!
苦大仇深的接过,满脸抗拒的凝视。
深色的药汁顽固的挂在碗壁上,不知名的残渣在汤面上起起伏伏。
横看竖看,总之不管怎么看都是老巫婆在坩埚里熬煮的,用来诅咒他人的毒药。
夏油杰盯了一会抽出一根筷子,捞出一片透明细薄的叶状物,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这是什么?”
大叔眯着眼凑近一看,不在乎的又怼了怼纸团,“应该是什么虫子的翅膀没过滤走吧?哎呀,反正都是药材,无伤大雅哈,无伤大雅。”
但这很伤我啊!
“……”
夏油杰满脸挣扎,他鼻翼翕动,实在无法做欺骗自己的事,“夜蛾老师有说这是治什么的吗?”
“补气血亏损,治体虚的,对肾虚尤其有用。”
肾虚,他又不常熬夜,怎么看都是五条悟那个游戏达人更需要吧!
“大叔,这碗我拿走一下。”
“你不会要倒了吧,”大叔满脸狐疑,一副‘我知道你想干嘛’的警惕表情,“我告诉你,这些药是你夜蛾老师自掏腰包专门买的纯天然药材,老贵老贵了,你可不许倒掉,就在这喝!”
“没,我没想倒。”夏油杰改了主意,他眸光一亮,“太烫了,我拿出去晾晾。”
不等回复,他双手抱着碗一溜烟的没影了。
“哎——卖药材送的药碗,你别给摔了,还有九幅呢!”
“哇啊,什么味道啊!臭到老子了!”
五条悟难受的将自己埋进小被被里,斜着的眼睛每根睫毛上都写满了“哒咩!”
夏油杰端着碗温婉地笑着,在白发少年眼里却像极了骗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老太婆。
老太婆肌肉健瘦的手臂一把捏住公主后脖颈细嫩的皮肉,旱地拔葱的将他直愣愣的拔起来掀了个面。
“这个对身体有好处,快喝了吧。”
“老子身体倍儿棒!”
夏油杰故意把调子拉的老长,语气夸张极了偏偏又显得真诚,“还可以更棒!它可以让你更——有男子气概!”
“男子气概?”五条悟懵了一下,喝药还能让人更有男子气概?
夏油杰憋着笑点头,治体虚肾虚,可不是让人更有男子气概吗?
“老子已经够有男子气概了!”
“你最近是不是越起越晚?”
夏油杰发挥毕生演技可劲忽悠。
看着钟表上时针明晃晃的滑到十一点,五条悟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面色偏白,怕冷畏寒?”
自己确实天生偏白啦,至于畏冷怕寒……要是不承认的,岂不是在打自己脸?
五条悟皱着脸,捏着鼻子认了。
“这不就对上了吗!”夏油杰满身正气,满脸凝重,满眼关心。
“由此可得,你魁梧雄壮的男子气概正在蹭蹭蹭蹭蹭——的往下跌啊,再不采取措施,你该怎么办!你还这么年轻!”
越说夏油杰越动真情,他伤心欲绝的盯着五条悟瞳孔疯狂颤动的眼睛,泫然欲泣的表情配上冒死进谏的口气,令得白发少年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手忙脚乱的掀开身上压着的丸子头,一个箭步冲进浴室,扶着吸手台边缘,皱着眉左看右看。
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噗嗤噗嗤的睫毛,水嫩通透的脸蛋,美中不足的是眼下一圈浓黑到隐隐泛出青紫的眼圈。
一口凉气,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肺里的感觉。
老子完美无瑕惊天动地世无其二的绝世美貌啊!
杰……杰……
他惊恐的捧住自己的脸蛋,无意识用力挤出肥嘟嘟的软肉。
没有男子气概,他怎么在气势上压过那个粗鲁的嘴角有疤的嚣张肌肉男,还那一脚之仇?没有男子气概,他和杰的未来怎么办?
杰……杰真的觉得,老子没有,男子气概了?!
不可以!接不接受!
“杰——我喝,我喝!”
他倏地手脚并用,狼一样扑出去,扒拉住碗,决定一口闷的瞬间,又忐忑顿住。
“这东西真能补回老子的气概?”
夏油杰拍着胸脯打包票,“能,肯定能!熬了三个小时呢!”
感动,他竟然为了我们的未来做到了这个份上……
为了几天后不被肌肉男嘲笑,为了杰的未来,未来幸福的挚友生活——
五条悟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他庄重的将碗举起,对准灯光,一句“老子去也”后不再犹豫,双手捧住,咕噜咕噜灌进肚皮。
“呕——哕——”
没吐出来?
一面顺着五条悟的背,一面往他嘴里塞橘子糖的夏油杰还有心情揣测那碗药的真正重量级。
五条悟的眼角泛红,呛出了泪滴。他死命拍着胸脯,委委屈屈的扑回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幸好老子聪明,把无下限裹在了舌头上。”五条悟吐着色泽依旧粉嫩未被药汁污染的舌头,含糊着嗓音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夏油杰顺背的动作不停,“那怎么还一副这种表情?”
“鼻子,鼻子,懂不懂。”
“懂懂懂,您的鼻子比狗还灵。”
五条悟气绝,不借力的非人腾空,骑在了夏油杰的脖子上。
夏油杰本来斜站在他床边,受到冲击酿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步子。
他也不生气,扶着五条悟的精瘦的长腿陪他玩摇摇乐。
“油杰号听命,朝着镜子进发!进发!” 五条悟挥斥方遒,指点山河。
“……”
夏油杰有点羞耻,但还是配合着他,有气无力的应和,“听命~听命~”
“不是这个口气!”
五条悟握着丸子头,像把住了船舵或方向,不满的往上提了提。
夏油杰头皮发麻,为了一头美发,他板正刚硬的回复指令,“听命!听命!听——命!”
说着,他驼着精力旺盛的少年穿过大洞,拐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堵墙在五条悟的撒泼打滚,夏油杰的欣然点头下干脆从墙顶完整的打出一道宽门。为了美观,五条悟还兴致勃勃乐在其中地特意控制着飞旋的苍,像牙医握着电钻一样将不规则的齿边磨的规整匀称。
一个滑步,黑发少年稳稳停在一堵全身镜前。
这面全身镜是夏油杰专门从校外买了几块软玻璃,规整拼凑后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