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大家心里都知道,但是不能说出来。
大家自然都知道此去凶多吉少,此等险事谁也不想涉足,权衡之下只能将离忧推出去。
去取九曲寒剑,杀了琮隐。
既能报了她的血海深仇,又能成了他们的大义。
怎么不算两全?
只是这两全之计下的私心,多少有些难堪。
而时念又无意间戳破了这层遮羞布,自然便成了罪人。
一时间,殿内许多责怪的眼神剜在时念身上,对上众人的眼神,她磕磕绊绊地解释: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离忧截了她的话,扬声道:“时忆师姐说得不错,时念,你没必要和我一起去,拖累我。”
“可是……”时念欲言又止,被时序一个眼神劝退了。
离忧看向白仲儒,“师父,时候不早了,我先下山了。”
白仲儒不大自然地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离忧没再停留,转身就走,时念抬脚想要跟上,却被时忆拽住。
随着殿门一关,那些细碎的牵扯声被隔绝在身后。
空气中飞扬着些许尘粒,短暂喧嚣后又归于沉寂。
这一场也算闹得不欢而散。
离忧走在下山路上,胡乱想着荡佛矿山的事。
倏地,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林间寂静的空气。
离忧仰头看去,只见头顶的树梢立着一只火凤,那凤凰正歪着头打量她。
离忧也学着它的样子歪头。
“玄机。”
那火凤有些雀跃,飞离树枝,在她头顶盘旋。
“看来是认对了。”离忧道:“这么漂亮的火凤,想认错也难。”
“你这么漂亮,你的主人司命星君也很漂亮吧。”
玄机落在她脚边,有半人高的一双翅膀蜷起来,学着她的样子,一只脚接一只脚地往前迈。
一人一鸟百无聊赖地走在下山路上。
“你会说话么?”离忧问道。
玄机:“……”
“竟然不会说话么。”离忧有些纳闷;“神仙的鸟不会说话,和凡间的宠物一样?”
玄机似乎是有些恼了,不耐烦地晃了晃尾巴。
修长的尾翼流光溢彩,仿若流动的火焰,带着灼热的温度,艳丽无双。
“真是很漂亮啊……”
离忧一时看呆了眼,无意识感叹道。
这话听得玄机很是舒服,它抖擞抖擞羽翼,微微昂起头,颇为倨傲。
“这么臭屁?该不会宠随正主吧……”
司命不会也是这么臭屁的性子吧……
玄机跟在离忧身旁跟了一路,离忧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它扯着闲话。
——她单方面说闲话,玄机时不时抖抖尾巴给点反应。
走到山腰,看着面前层峦叠嶂的景象,离忧一时颇为感叹道:“就送到这吧,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玄机有些莫名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知道她抽什么风,忽然搞得这么伤感。
离忧轻笑一声,看着它道:“真羡慕你啊,可以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不用背负血海深仇,也不用被冠之以天选之人的名号。”
玄机高傲地睨了她一眼,狭小的鼻孔里吐出一口粗气,颇为不屑地转身飞上了枝头。
看着那一缕艳红色被隐匿在树叶之间,离忧耸了耸肩,而后结出传送法阵。
这头,在一家酒吧内。
昏暗的灯光遮住了身影纠缠的男男女女,酒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一口浓厚的雾气吐了出来。
“诶,吸烟去外面啊。”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又没让你a烟钱,急什么。”顾念笑的漫不经心,而后又狠狠吸了一口指尖的烟。
“顾少爷,怎么愁容满面的,有新欢了?”女人撑着脖子看向一旁的顾念。
她穿着一身紧身包臀裙,轻薄的布料包裹着姣好的身材,一头长长的卷发搭在肩头,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
见面前的男人久久没有回应,她红唇轻启,道:“怎么?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顾念扯出一抹讥讽的笑,睨着眼前的女人,不置可否。
姚玉总喜欢开些这样的玩笑。
姚玉同样回以一个轻佻的眼神,一张红唇吐出的话刀子似的。
“看我干嘛?发情了?”
顾念移开头,淡淡道:“还有事,先走了。”
闻言,桌上的男男女女纷纷起身。
“老大,上哪去?”
“找新欢。”
扔下这句话,他便大步走出了酒吧。
傍晚七点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街道边点起的一盏盏灯像是这座城市的眼睛一样,目光灼灼地打量每一个过路人,包括他。
万家灯火给他一股厚重的真实感,将他从缥缈的云端拉入这九重人间。
看着那一扇扇被点亮的小窗,他吸完了最后一口烟。
他记忆里也有一扇小窗,窗沿长满了爬山虎,窗台上摆放着一只老旧的花瓶,昏黄的灯火透在厚重的棉麻窗帘上。
远远看上去就像一盏灯笼。
一盏他守了一整夜的灯笼。
他穿过车水马龙,走过那条又长又漆黑的省道,最终停在离忧家楼下。
晚风穿过巷子,将他身上沾染的酒气吹散了一二。
“你怎么在这里。”
离忧的声音从身后穿来。
他蓦然回头,只见离忧背着书包站在街道的交叉口。
“怎么才回来?”他有些不悦道。
“有点事,路上耽误了。”离忧随口糊弄道。
她下课后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布阵去了鹤山,这会儿刚下山,走到家门口就遇到了顾念。
寂静的空气里卷起一阵风,将顾念身上的酒气送到她鼻尖。
“你喝酒了?”离忧皱眉看着他。
“没,只是沾上了。”
他眼神清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确实不像喝醉酒的样子。
“你来干嘛?”离忧问道。